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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见她站在窗子前面,跟我只差几步远,可是即使这点儿距离也是一种分隔,我感到一阵痛苦。她自己似乎也第一次意识到,我们又得分离了。在白天一直触手可及的一切障碍统统都消失了。现在,她亲眼看到了危险,而且这把所有其他的想法都赶跑了。她满怀着恐惧和爱恋,而在这同一瞬间,又被一种茫然不知所措的感觉压倒了。我们将不得不分离。这一点,我也跟她一样看得很清楚,没法回避,也没法装作视而不见,而我那难以忍受的悲痛又化为一种同样无法承受的欲念。我要搂住她——我向她伸出手去,我需要她,我要再一次占有她!‘现在不成!’她喃喃地嘟囔着。‘我非得去找埃拉!现在不成。我们得……’

“什么都别管了,我想。我还有一小时,之后,世界就要垮掉了。这一点,为什么我早先没有意识到呢?我是有所感觉的,但是又为什么要在我自己和我的感情之间筑起一道玻璃墙来呢?如果说我回来是桩傻事的话,那么这比那更傻。我必须从海伦这里得到什么东西,带到我即将返回的那种灰暗的空虚中去,那东西不止是一种对谨慎小心、偏离正道的行为的回忆,也不止是一种睡觉与睡觉之间的肉体结合。我一定要占有她,神志清醒地,连同她所有的感觉,她的心灵,她的眼睛,她的思想,完全彻底地,不是只像一头在黑夜和清晨之间生存的野兽。

“她拒绝着。她悄悄地说,格奥尔格说不定会回来,而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这样相信。我因为经常处在危险之中,所以事情一过去,瞬息间我就能把它忘记——现在我只需要一件事情:在这间弥漫着海伦的香水和衣服的气味,还有眠床和暮色的房间里,用我所有的一切去占有她,如果还有一桩事情使我痛苦,能把这种单调阴沉的失落感刺破的话,那就是意识到人体机能不让我更加充分、更加深沉地占有她。只要我能够如同一条毯子那样铺在她上面,只要我能够长出一千只手和嘴,只要我能够把她放在一个完好的凹面模子里,皮肤紧贴着皮肤,不留一点儿空隙就好了——可是,即使到那个时候,也会有最后一点遗憾,因为那不过是皮肤贴着皮肤,而不是血液溶进血液:我们可以在一起,可是却永远不能连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