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3/5页)

酒店附近的邮局里有全国各地的电话簿。默里迪恩的是架子上最厚的一本。唯一的方法就是有条不紊地傻看。他找到一张空桌子开始查找。这是项令人头皮发麻的工作,要求注意力高度集中,比他做过的任何一件事都乏味。两个小时之后他进行到了G栏。按照平均法则,他应该在M栏之前找到那个号码。也许他应该反过来从W栏开始查。他的眼睛感觉像个显微镜。如果稍有走神,就要返回两栏重新开始,必须强迫自己什么都不想。

在M栏下找到了那个号码,在马洛里的名字下面:乔安妮·马洛里。他骂自己太笨,没有一开始想到这点。反复检查了三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找到了,他赶紧抄下地址。回酒店后他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一栏栏的数字在横冲直撞。他打了会儿盹,梦里也全是数字。

电话铃声把他吵醒了——是酒店的经理想知道他是否还需要住一个晚上。已经六点钟,过了退房的时间了。沃克盯着电话机上的数字,横向竖向地做加法,嘴里道着歉,说他这就走。

出城六十英里后开始下雨。一个小时之后雨大得根本无法看清前面的路。一个雨刷已经没了,是被这场风雨扯断的。沃克弯身凑近挡风玻璃,看到一辆卡车朝自己游过来。挡风玻璃被灯光照得像着了火,卡车擦身而过,激起一大片水花。他踩住刹车,感觉车在滑行,另一个雨刷清理出一小块地方让他还能看到路。

他肯定错过了指示牌或转错了弯:总之迷路了。他一只手控制方向盘,另一只手调广播,希望能从中知道自己在哪儿。一首老歌飘出来,然后是一阵电磁波的嘈杂声。他继续调台,一个圆润的声音说暴风雨正在席卷这个地区。暴雨和强风。警察告诫居民如非必要请待在屋里,开车更是要多加小心。好几条河水都冲破了河岸,该地区的好多小路都被淹了,桥也被冲毁。贝尔福德和奥克姆、昆斯敦和纳尔逊,以及达灵顿和塞布尔之间的主干线都被封锁了。

这些地名沃克一个都没听说过,默里迪恩或金斯敦没有被提及。播音员所说的“该地区”并没有具体说是哪个地区,这让他更加失落,仿佛他身处无名之地,而且还不是在这个无名之地的中心,而是位于边缘,被困在无名小镇间的交界处。那个声音说我们现在将返回《午夜旋律》节目,沃克啪嗒一声关掉了收音机。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接着是一阵长久的寂静,久得仿佛寂静本身就是一种等待,然后雷声大作。轻松通过一个弯道后他发觉右边的车轮驶离了公路,把车拽向远处。他把车开回公路上,但几分钟后同样的事情又发生了——右边的雨刷没了,所以他看不清那边的情况。继续前进很危险,但停下来更危险:经过的第一辆车就会把他撞个稀巴烂。

他扫了一眼燃油表。根据车身的倾斜度,表盘上指针在红线之间摇摆意味着情况越来越糟,而如果指到E上表明情况已经糟到不能再糟的地步了。雨稍微小了一点,但随即又变大起来,甚至比之前更大。公路上到处都被水淹没了,车就在即将形成的湖泊中前进。当车进入一个左弯道时他把脸贴近挡风玻璃。突然在拐弯处有棵树横在路中间。他急转方向盘绕过树干,冲过张牙舞爪的树枝。拉锯般的闪电照亮了远方一座教堂,或高塔。

后来,在差不多已经放弃希望的时候,他驶过了一个岔路口和指示牌。车滑行着停下,再倒回去。雨太大以致他只能摇开车窗才能看清指示牌,结果被暴雨敲打车顶的嘶叫声吓了一跳。往前七十英里处是弗拉格斯塔夫;往右十英里处是个名叫门罗的小镇。他关上车窗,向右驶去。只有十英里看起来比较乐观:但在最后的二十分钟里,燃油表上的指针已经接近水平线,马上就要指向E。引擎的声音听上去越来越糟。等到了门罗郊区时,引擎发出的声音仿佛极渴的人用吸管喝干了最后一滴可乐。

他沿着主干道进了城,路过一家黑乎乎的前院浸了水的加油站。每个排水道周边都积了一摊黑水,有时脏水还会从街道这边流到那边。一家商店里坏了的灯在那儿忽明忽暗地闪。他把车停在唯一一家还在营业的餐馆对面,餐馆名字就叫“门罗餐厅”。关掉引擎听着雨声,风刮得餐厅招牌咯吱作响。他从后座上拿了件外套,打开车门。雨声听起来就像肥肉在油锅里煎炸。他脚踩在水坑里,把身体撬出了车子。蹚着水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到街对面。

当他进门时每个人的脸都转向他,那目光代表一种欢迎,全世界的酒吧都如此。他感觉自己像个游客,在特兰西瓦尼亚(2)的一个小酒馆休息,打听有谁知道去德拉库拉城堡怎么走。他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在光秃秃的门垫上擦了擦脚上的泥。吧台后面有个女人在往倾斜的玻璃杯里倒啤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