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9/11页)
他们在通往爱的途中相互角逐—我想他们绝对经常用到这个词,你可能会发现他们刚拥抱过,或者隔着门听见他们的笑声,但眼下一切都要为他们另外的那种相处模式让路了。我能听见,他同样也能听见,她的想法是:做什么事都该分时间,分场合!
我到现在还没有理查德的消息。快一个星期了。好吧,我一直忙于工作。一直和凯特度过一个个夜晚,努力—干吗?我究竟期待什么?我意识到我期待着能对她起到积极影响!希望这可怜的浪荡儿会突然坐起来,摘掉耳塞,抖落身上的面包渣和尘垢,破烂的衣服会变得挺刮有型,我所说的话她能够听进去。“当然了,简,”她会这么回答我,“我明天就去注册,会拿个资格证,会照顾好自己,等我能自力更生以后,你给我找份工作,然后……”
昨晚我正准备上床睡觉,她先在沙发上睡着了,杯子翻倒在碟子上,杯子里原本装着我为她煮好的热巧克力,结果溅得到处都是,桌子上、地毯上,还有她的膝盖上。我迫不得已,几乎是把她拎到床上去的,今天早上我离开的时候她还睡得死死的,在阴暗的小房间里面,像胎儿一样蜷缩起来,背对着我和这个世界。
今天理查德打来电话。他马上说:“简娜,你千万别以为我没打电话是因为我们的—失宠了。”话说得很巧妙,我对此感激涕零,我们俩就这样重又修好,我也马上说我没有误会,尽管事实并非如此。
“我碰到了一些问题,简娜。不,真的,不过都解决了……你下周还会去那儿吗?早一点,周一可以吗?”
措辞当中的急切之情也让我感激得很,我笑了,说:“话说回来,除了那儿,我还能上哪儿去呢?”
“哦,我不知道。你老是出差,不是吗?”
“我会在这里。”我说。
天气很热,除了热还是热。六月骄阳似火,闷热得要冒烟了。我从卧室窗台遥望那大片纯净的蓝天,当中偶尔有孤零零一朵白云徐徐飘过。我伫立在办公室窗前,打量着吉尔和菲丽丝种的一小簇青枝绿叶,俯瞰热辣辣的街上,满是喜笑颜开的向日葵,又仰望耀眼得炫目的蓝天。我为理查德心痛起来。我无非是想要和他在一起,仅此而已。我们怎么能这么白白浪费了这般幸福的夏天?
见我近来上班不怎么开溜一两个小时,也不早退了,今天吉尔还跟我说:“你那英俊的男朋友出什么事了?”看到我的表情以后,又说:“我看到过你们俩坐在广场的长椅上,像春天里的两只鸽子。”见我还是没说什么—我知道自己在等着她狠狠出一刀:“我觉得他嘛,风度翩翩的,你也是,当然了,你一直都很有风度。”她坐回她的转椅上,满怀好奇地打量着我,我也望着她,我们当中相隔着三十年岁月的鸿沟。
今天吉尔问我:“你喜欢马克吗?”
听到这个荒谬的问题,我只是唇间泛起嘲弄的微笑,不予作答,继续忙手头的事情。
“怎么样?”
“你到底想问什么?”
“这问题哪里不对了?”
“很好,我喜欢他,真的非常喜欢。”
她显得很气恼,叹了口气,然后说:“简!”
“你肯定不是在问我的建议吧?”
“好吧,如果我就是在问呢?你觉得我们般配吗?各个方面来看。”
我过了一会儿才回答她,因为想到的话好像都词不达意:“他很阳光,很有爱……”
话还没说完,她脸红了:“而我不是那样的,对吧?嗯,我可以告诉你,有时候我觉得要窒息了。你有过这样的感觉吗?有时候感觉好像我不耐烦得快要发作了—只想逃开就好。”我一言不发,因为回忆之网猛地一拽,我尽量要诱导鱼儿重入意识之中。这时候她恼火地说:“喂,你有过那样的感觉吗?”
“我记不得了……”
“肯定不会只有我一个人这样。我问他,我说,你跟我实话实说,难道你对于再也没法一个人待着这件事,一点都不介意吗?他说,我可不能说我介意。”她模仿他的样子,富于幽默感又迁就纵容,模仿得惟妙惟肖,她整个身体演示她如何恼怒地扭动着挣脱他的怀抱。
“好吧,可能你太年轻了,这一切来得太早?”
“你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突然间我满脸都是泪。我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正汹涌翻腾着痛苦和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