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 耶稣诞生戏(第3/5页)

施丢特贝克打开地窖门,给煤爪丢了个眼色,由上装袖管里抖出伞兵刀的刀刃,与其说冲着那个装配工,不如说是冲着这个团伙说:“我们是辅弥撒者,正在为圣诞夜排练耶稣诞生戏。”

不过,那位装配工先生并没有吃什么苦头。人家蒙住了他的眼睛,领他出了别墅。过不多久,席哈乌船坞的学徒分离出去,在那个装配工的领导下搞起了自己的协会,只剩下我们了。今天,我敢肯定地说,烧训练用潜艇的就是他们。

那天,施丢特贝克按我的意思作了正确的回答。我们对政治不感兴趣,在希特勒青年团巡逻队丧了胆几乎不离开他们的值勤室,或者仅限于在火车站检查放荡的小姑娘的证件之后,我们也把工作地区挪到了教堂里面,按照那位激进的左派装配工的话,排练耶稣诞生戏。

相当能干的席哈乌学徒被夺取走了,我们首先必须补充力量。十月底,施丢特贝克让圣心教堂的两个辅弥撒者宣誓,他们是菲利克斯·伦万德和保罗·伦万德。施丢特贝克是通过他们的妹妹卢齐接近这两兄弟的。不顾我的抗议,这个不满十七岁的姑娘参加了宣誓仪式。伦万德兄弟必须把左手放在我的鼓上——小伙子们过分夸张地把鼓看成某种象征——照着念撒灰者的套语:一纸文字,纯属瞎扯,通篇胡闹,所以我也记不得了。

在举行宣誓仪式时,奥斯卡观察着卢齐。她耸起肩膀,左手拿着一块轻微抖动着的夹香肠面包,咬住下嘴唇,三角形的狐狸脸上毫无表情,用目光把施丢特贝克的后背烧得火辣辣的。我开始替撒灰者的前途担忧了。

我们着手让地窖各室改观一番。我在特鲁钦斯基大娘的寓所弓旧,撒灰者通力合作,来添置财物。我们从圣卡塔琳娜教堂搬来一个约瑟像,半人高,后来证明是十六世纪的原作,几个教堂烛台,若干弥撒器皿以及一面基督圣体旗。一次夜访特里尼塔提斯教堂,带回一个木制吹号天使,无艺术性,一幅可以当墙饰用的五彩画毯。这幅古物复制品上有一个扭捏作态的女士,还有一头顺从她的怪兽,名叫独角兽。施丢特贝克颇有几分道理地认为,这条毯子上编织出来的少女的微笑,显出玩弄成性的残酷,类似卢齐那张狐狸脸上的微笑。我仍然希望我的副手可别像神话里的独角兽那样准备百依百顺。地窖的正面墙上原先画着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什么“黑手”啦,“骷髅”啦,现在挂上了这幅壁毯,而独角兽终于成了我们议论的主题。这时,我问自己,卢齐已经在这里进进出出,在你的背后吃吃暗笑,为什么,奥斯卡,为什么你还要把编织成的第二个卢齐搬到这里来。她要把你的副手变成独角兽,她栩栩如生,说到底,她的目标是你,因为只有你,奥斯卡,你才真正是寓言式的,才是有着夸张的旋涡形角的稀世怪兽。

基督降临节来到了。我们从周围教堂搬来了许多圣婴像,真人大小,刻得很天真。我用它们一层层地挡住了那条壁毯,使这个寓言剧从前台后撤,变成了压轴戏。十二月中旬,龙德施太特①发动了阿登攻势。我们的盛大活动的准备工作也完毕了。

--------

①龙德施太特,纳粹德国元帅。阿登攻势是二战期间德军发动的最后一场攻势,被盟军挫败。

玛丽亚完全沉浸在天主教精神里,使马策拉特苦恼不已。接连几个星期日,我搀着玛丽亚的手去望十点钟弥撒。之后,我指示全体撒灰者去教堂。我们熟门熟路,无需奥斯卡唱碎玻璃,靠菲利克斯和保罗兄弟的帮助,于十二月十八日夜到十九日凌晨,闯入圣心教堂。

下着雪,但落地就化。我们把三辆手推车停在圣器室后面。保罗·伦万德有大门钥匙。奥斯卡领头,引导小伙子们相继来到圣水池前,让他们在中堂下跪,朝主祭坛膝行而去。我接着指示他们用一条义务劳动局的毯子蒙住圣心耶稣像,不让他的蓝色目光过分妨碍我们的工作。德力支免和密斯特把工具运到左耳堂的左侧祭坛前。首先必须把有许多马槽圣婴像和冷杉的马厩①移到中堂。我们早就备有所需的牧人、天使、羊、驴和母牛。我们的团伙,有的是跑龙套的,独缺主角。贝利萨尔搬走祭坛桌上的花。托蒂拉和泰耶卷起地毯。煤爪取出工具。奥斯卡则跪在祈祷小凳后面,监督拆卸工作。

--------

①据《圣经》载,耶稣诞生在马厩里,以马槽为床。

身技巧克力色粗毛皮的施洗童子先被锯下。真不错,我们带了一把金属锯来。在石膏里面,有手指粗的金属棒把施洗者和彩云联在一起。煤爪锯着。他干这种活时真像个中学生,笨手笨脚的。要有席哈乌船坞的学徒在场该多好!施丢特贝克替下煤爪。他干得稍强些,响了半小时噪音之后,我们放倒了施洗童子,用毛毯裹上,这才感觉到了午夜教堂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