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雅洛斯拉夫 7(第3/3页)

上帝,为什么这顶小小的花冠会使我如此激动,胜过我们的第一次拥抱,胜过芙拉丝塔真正流血的时候呢?我不知道,但的确是这样。在这个时候女傧相唱起了歌,歌里说这顶花冠顺水漂去,流水将解开它殷红的缎带。我真想流泪。我心醉了,仿佛看见这顶花冠漂呀漂的,漂进小溪,又从小溪流向大河,又顺流从大河奔向多瑙河,最终又从多瑙河投入到大海的怀抱。我望着它,这顶童贞的花冠,一去永不回头。是的,永不回头。生活中的一切重要时刻都只是一次性的,永不回头。一个男子汉要成为男子汉,他就应当完完全全明白这一点。但愿他不要自欺欺人!但愿他不要装作不知道!现代男人自欺欺人,他们费尽心机,躲避关键时刻,从生到死都没有付出。它们都是一去不再复返的。平民百姓中的男子汉比较诚实,他们能唱着歌儿在每一个重大事件中坚持到底。当芙拉丝塔把我给她铺在身下的毛巾染红的时候,我还远没有想到自己正在际遇一个一去不返的重大时刻。然而,在这个婚礼上,在歌声响起的这一刹,不可复返就在这儿。女傧相唱着告别歌。请你等一等,等一等,我温柔的情郎,我要向亲爱的妈妈告别。请你等一等,等一等,勒住马儿吧,我的小妹妹哭了,多么舍不得离开她。再见了,再见,我亲爱的女伴们,我永远地走了,不再回还。

接着夜色浓郁起来,伴婚的人们把我们一直送到我们自己的家。

我打开大门。芙拉丝塔在门前停下来,最后一次向站在屋前的朋友们转过身去。他们之中有人开始唱起最后一支歌:

她站在门前,

多么美丽,

玫瑰花,我小小的玫瑰花。

她已跨过门口,

迷人的美丽消失了,

我小小的玫瑰花谢了。

然后,我们身后的大门关上。只剩下我们两人。芙拉丝塔那时二十岁,我比她大不了多少。但我心里想,她刚刚跨过门槛,从这魔术般的一分钟起,她身上的魅力就要像叶子从树上掉落。我眼见树叶即将坠落的景象。坠落的起始已经定下。我对自己说,她已不止是一朵花,这时刻,果实的未来时刻已经在她身上。这一切都让我体验什么是无可回避的进程。我参与着也心甘情愿地接受这一进程。我想到了符拉第米尔,我还不认识他,也想象不出他将是什么样。但我确已在想着他,而且透过他,我在注视着他遥远的未来。接着,芙拉丝塔和我躺在床上,我似乎觉得,是人类睿智的无限把我们拥进了它绵软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