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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间屋子里没有更多空地了。这些话把地板铺满了。从现在起,你将站着听我诉说。墙壁制造了麻烦,因为灯光太弱,照不到。我用一只手拿着灯,另一只手刻字。我的胳膊酸疼,可我需要告诉你这一切。我不能告诉任何人,除了你。现在我在门旁边,就快完了。当诉说停止,我要怎样来对付我的那些黑夜?不会再做梦了。我突然想起来,你不会读我的诉说。你读这个世界,却不读这些诉说的文字。你不知道怎么读。也许有一天你能学会。真学会了,就再到这座农场来,把你做的那扇大门上的蛇分开,走进这座又大又让人敬畏的宅子,爬上楼梯,在大白天进到这间说话的屋子里。要是你永远都不读这个,就没有人会读了。这些小心谨慎的词句,闭合而又敞开着,它们将自己跟自己交谈。一圈又一圈,从一边到一边,从上到下,从下到上,满屋子地交谈。或者。或者也许不。也许这些词句需要外部世界的空气。需要飞起再落下,像灰烬一样落到一片又一片的报春花和锦葵上。落到一片碧绿的湖水上,穿过那些永恒的铁杉和被彩虹划破的云朵,给大地之土增添风韵。莉娜会帮忙。她憎恶这栋宅子,而且虽然她需要成为太太的需要,但我知道她更喜欢火。

瞧见没?你是对的。悯哈妹也是。我变野了,可我还是佛罗伦斯。从头到脚。不被原谅。不肯原谅。不要怜悯,我的爱。决不要。听到我了吗?奴隶。自由。我延续着。

我将保留一件伤心事。那就是一直以来我都没法知道我妈妈在对我说什么。她也没法知道我想对她说什么。悯哈妹,你现在可以开心了,因为我的脚底板和柏树一样坚硬了。

谁也不会想要你的弟弟。我知道他们俩的口味。乳房提供的欢愉胜过其他更简单的东西。你的乳房挺起得太快,已然被那块遮着你小女孩胸脯的布弄得不适。他们看到了,我看到他们看到了。即使我把你给了那些住在木棚里的男孩们当中的一个,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菲戈。你记得他的。就是那个和马匹在一起,还跟你在院子里玩的温顺的小男孩。我为他存下果皮,让他把甜面包带给其他人。他妈妈贝丝知道我的心思,而且也没有不同意。她像一只老鹰似的看护着她的儿子,就跟我看护着你一样。可那没有任何持久的好处,我的爱。没有保护。一点儿也没有。当然,你对鞋子的那般渴望也不是什么好事。就好像你在催促你的乳房赶紧挺起来,同时也在催促一对老夫妻张开他们的嘴。

请理解我。没有保护,而且《教义问答手册》里也没有哪一条告诉他们不能那样做。我试着跟神父讲。我希望如果我们能以某种方式多少学点儿字,有一天你可以走出一条你自己的路。神父充满善心和勇气,他说这正是上帝想要的,就算他们为此罚他钱,关他监禁,或是用炮火对他穷追不舍,就像他们对待其他教我们阅读的教士那样。他相信,要是我们识文断字,我们会更加敬爱上帝。我不懂那个。我只知道学习中有魔法。

当那个长着黄头发的高个子男人来吃饭的时候,我看到他厌恶那饭食,我还在他眼里看到某些东西,表明他不信任先生、夫人或他们那几个儿子。我觉得他走的是另一条路。他的国家离这儿很远。他的心里没有野兽。他从未像先生看我那样看我。他不想要。

我不知道谁是你的爸爸。四下太黑,我看不清他们任何人。他们夜里来的,把我们三个,包括贝丝,带到了一个晾烟棚里。一个个黑影坐在桶上,然后站起来。他们说他们被要求强行进入我们。完全没有保护。在这种地方做女人,就是做一个永远长不上的裸露伤口。即使结了疤,底下也永远生着脓。

侮辱一直在我们家族的王和其他家族的王之间来回往复,持续了好几个季节。我觉得男人们靠侮辱牲畜、女人、水和庄稼来长壮。一切都在加剧,最后,他们家族的男人烧了我们的房子,把那些他们没能杀死的或后来找到的聚集到一起去做交易。我们被用藤条捆绑在一起,转移了四次,每次都有更多的买卖、挑拣和死亡。我们的数目增加或减少着,直到我们当中的可能七十或一百个人被赶进一个牲畜候宰栏。我们在那儿看到了一些男人,以为他们不是病了就是死了,但不久我们就认识到,他们既没病也没死。他们的皮肤令人困惑。看管我们和卖我们的都是黑人。有两个人戴着帽子,在他们的喉咙处还吊着奇怪的布片。他们让我们放心,说那些漂白了的男人并不想吃我们。可是各种折磨仍在继续。有时我们唱歌。我们中的一些人打架。大多时候我们睡觉或哭泣。后来,那些漂白了的男人把我们分开,放进几个独木舟里。我们来到一座为在大海上漂流而造的房子。每一处水,河或海,下面都有鲨鱼。那些看守我们的漂白了的男人喜欢极了这一切,就像鲨鱼很高兴有一块食物丰富的摄食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