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第2/2页)

在《宠儿》对母爱的聚焦之后,我试图研究夫妻之爱——将婚姻关系中“个体”的重新配置,将张扬个性与承担义务进行妥协。浪漫之爱在我看来是二十世纪二十年代的指纹,爵士乐是它的发动机。

尽管我有了一个概念、一个语境、一条情节主线、几个人物、一些资料,我还是不能建立意义——不是信息,而是存在其间的结构;在这个结构中,题目应尽可能靠近这个思想本身——即爵士乐年代的本质。在这样的时刻,一种美国黑人艺术形式从多种途径定义、影响、反映着一个国家的文化:性放纵的勃兴,政治、经济和艺术力量的爆发;宗教与世俗的伦理冲突;过去之手被当下碾碎。然而,其中最首要的,是创造。即兴创作,原创性,变化。这部小说不仅是描写这些人物,它还要力图成为他们。

我进入那个世界的努力总是遭到挫败。我无法找到那个声音,无法设置焦点。故事开篇说的是遭到背叛的妻子企图杀死她的情敌。“她站在那里,舔着上嘴唇的雪花……”还凑合,也许。但是,这还不够把这出组合戏剧的不确定性,从素材或人物那里提升出来。我知道关于这个妻子的一切,可是由于无法以合适的语言来表现她,我感到气馁,把铅笔扔到地上,烦躁地吮着自己的牙齿,想道:“噢,可恨!这算怎么回事?我了解这个女人。我知道她裙子的尺码,知道她睡在床的哪边。我知道她发油的牌子和气味……”于是我写了这些,毫不费力,从未间断,玩味,只是玩味着那个声音,甚至不考虑“我”是谁,直到叙述者看起来自然而然、不可避免地能够——愿意——与创造、即兴创作、变化的过程并行和开始介入。发表意见、评判、冒险和学习。我写过的几部小说,其结构是为了增强意义而设计的;而这回,结构就是意义。这个挑战就是揭穿和埋葬技巧,超越规则。我并非只想要一个音乐的背景,或者仅仅把它当作点缀随便提及。我希望这部作品能够展示音乐的智力、感性、无序;展示它的历史、它的流变,以及它的现代性。

我的母亲唱歌,就像其他人沉思一样。在我脑海里那个熟悉的场景中,持续地飘荡着母亲美丽的歌声:“万福马利亚,满被圣宠者……我今天早上醒来,头痛欲裂/我新的男人只留给我一间屋子和一张床……亲爱的主啊,引导我……我要给自己买一支枪,只要我还站得高……爱情是只反抗的鸟……当深紫色笼罩在雾蒙蒙的花园墙上……我有自己的性情和方式/要是我的男人开始动粗,我就让他找个新家……哦,神圣的夜啊……”就像后来被称作爵士乐的音乐一样,她从一切地方吸收素材,什么都可以——福音,经典,布鲁斯,赞美诗——然后把它变成自己的音乐。

多么有意思啊!营造气氛、选择调色盘、探测她年轻生命的声音,然后把它全部转换成语言。这语言魅力无穷,光芒四射,就像一个珍藏在箱子里的晚会手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