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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巴久等不来,雨把他的背打湿了。

他没带伞。从没看见下雨的时候他会撑伞。小雅问过他为什么,他说喜欢在雨里走,感觉很自由。好像违抗某种东西的意志,小小的,但胜利了。

“那下大雨呢?”

“下大雨就别出门了。”

他们撑的伞是超市送的,买两桶油,瓶身上用透明胶带粘一把伞。当时阿正说,蓝色好看。现在雨太大了,水滴穿透雨布,顺着伞骨往袖子里流。

他去路边的小卖部抽一支烟。

“那个卖烟的说,车很少,有时候一小时也等不到一辆,我们可以坐他的车走。”

“多少钱?”

“八十。”

中巴的车票是每人四元。小雅不说话,握着伞,看雨在远处造出的烟。

十分钟之后,车来了。过道上也流着几条小河。第一排坐着一个扛玻璃的人,淡绿的玻璃,挡住了最后几个座位。“你看,”售票员喊,“我就说了不让你上车,你这样堵着让人家怎么坐嘛。”“下雨天喂,”扛玻璃的人动了动手指,“我也是没有办法。”

只好倒坐在发动机的机盖上,玻璃里映出两个淡绿的影子。

到了旅馆,他先往大门里冲,小雅在屋檐下收起雨伞。三层小楼,和村子里别的农家乐一样,外面一个院子,一层是餐厅,二三层住宿。下雨天暗,屋子里没有开灯,三个女人坐在一张八仙桌旁,就着天光择菜。听见有人进来,都仰起脸,仔细看,是两辈人。

年轻的那个过来招呼他们。

“雨下得大吧?”

“是啊。”

“订房了没有?”

“订了。”

她擦擦手,从柜台里面翻登记簿。

“一个大床房。”

小雅没回答,她又喊一遍。

这一次小雅说,“对。”

他踱到门口,靠在门框上看院子里的雨。

老板娘把钥匙递给小雅。

“二楼,外面的楼梯上去,走到底最后一个房间。”

没有问他们要身份证。

房间不大,一张床一台电视。开门的时候一片黄光,窗帘的颜色。

他去开窗,忽然叫道,“有阳台。”

窗帘后面藏着一个阳台。

“是啊,”小雅说,“订房的时候看了照片,有阳台的比没有的贵五十。”

他走过来搂住小雅。

小雅在他脖子里嗅嗅,像小狗。

“一会儿如果还下雨,我们就坐在阳台上喝茶看山。”

“好,我带了茶叶。”

把背包打开,最上层放着面包,底下是两只小铁罐装的茶叶,一红一绿。然后是毛巾,雨衣,旅行时用的沐浴套装,三只小瓶子,每只一百毫升。

“你真是什么都带了。”

小雅笑笑。郑重其事抖开四条毛巾,两条铺在枕头上,两条挂到浴室里。

掩上门上厕所。

他看着枕巾。粉红色的,整整齐齐盖住旅馆黄白的枕套。右下角绣两朵梅花,朝着同一个方向,像父母那一辈结婚时的嫁妆。

洗手间传出冲水的声音。他走过去。

“小雅。”

没有回答。

“小雅?”

小雅拉开门。他候在门口,上去抱着她。

“你干什么。”

他不放手,往窗边挪,伸手把窗帘拉起来。

“等等。”小雅喊。

“怎么了?”

“先下去吃饭吧。”

“为什么?”

“我饿了。”

“等一会儿不行吗?”

“等不及啦。”

于是下楼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