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第3/19页)

说起私人物品,他的态度就像个小孩子。价格没有任何意义,好玩才是最重要的。高科技?他最喜欢的东西是一个能够为他播放古典音乐的带时钟的无线电。高级餐厅?他最喜欢的食品是全麦饼干和花生酱小圆饼。将谷物倒进燕麦粥,再加一点葡萄干,然后搅拌一下,那就是他的大餐了。他最喜欢采购食品,但只爱买打折的东西——这是大萧条时期的生活给他留下的习惯——他的超市购物之旅几乎称得上是一种传奇。他可以推着购物车在超市里逛上几个小时,寻找最合适的商品。然后,在收银台处,他会掏出一张又一张打折券,一边和收银员开玩笑,一边骄傲地计算着他省下了多少钱。

那么多年来,他的工资一直是他妻子代领的,否则的话他根本不会在意此事。他刚开始做拉比的时候,每年的收入不过几千美元。在为教会服务了五十年之后,他的退休工资和其他现任神职人员相比,依旧少得可怜。但是他从来没有提出过加薪的要求。他觉得那样做是不合适的。他在最初上班的那几年,车都没有。一个名叫爱德·爱德曼的邻居会开车带他到费城,把他在一个地铁站附近放下,然后他再搭乘地铁去迪普西大学听课。

“大先生”似乎用自己的生活验证了信仰和财富之间的互相排斥作用。如果有教会的教友给他财物,他会建议他们把东西捐给慈善组织。他讨厌筹款,因为他觉得神职人员不应该向人要钱。在一次布道时,他曾说过他唯一想当百万富翁的时候,是他想到如果他有了这些钱,可以解决许多家庭的财政问题。

他喜欢的是老东西。老铅笔。老油画。他自己的祈祷书也是又旧又破,里面塞满了用橡皮筋捆绑起来的剪报。

“我想要的东西我都已经有了。为什么还要追逐更多呢?”他看着乱糟糟的书架说。

你就像《圣经》里的一句话,我说。一个人如果拥有了整个世界,但失去了自己的心灵,那又有什么益处呢?

“那是耶稣的话。”

啊呀,对不起,我说。

“不用道歉,”他笑了,“这个倒说得还蛮贴切的……”

教堂

外面,芝加哥之城车流滚滚,我跟着“兄弟守护会”的亨利·科温顿牧师走进教堂内的大礼拜堂。礼拜堂大而壮观:高高的屋顶,桃花芯木的大讲坛,几层楼高的大风琴,二楼包厢式座位。

但所有的东西都已经破败不堪。

到处都是脱落的油漆。墙上满是裂缝。地板的木条都松动了,踩在地毯上,脚随时可能陷下去把脚给崴了。我抬起头,看到屋顶上有个洞。

一个巨大的洞。

可能有十英尺长。

“那是个大问题,”亨利承认道,“特别是下雨的时候。”

我注意到在大厅一些关键的地方,放着为接屋顶漏水用的红色的桶。白色的墙壁因渗水而变成了棕色。我还从没有见过有这么大破洞的宗教场所。看起来就像一艘船,被加农炮给打了个正着。

我们坐下。亨利的肚皮横亘在我们中间。他的手臂枕在坐椅两侧的扶手上,好像是为了保持住平衡。

“请问有何贵干?”他礼貌地问。

你收容流浪汉,对不对?

“是的,一星期有那么几个晚上,”亨利说。

你提供他们吃饭?

“是的,在我们的体育房里。”

他们睡在这里?

“是的。”

他们是否必须是基督徒?

“不一定。”

你是不是试图感化他们?

“不。我们为他们祈祷。我们只是问他们愿不愿意把自己交给耶稣,但不会强迫人做任何事情。任何人都可以来。”

我点点头。我告诉他我们的慈善组织。我们可以提供什么样的帮助。

“哦。不错,那可太好了,”他扬起了眉毛说。

我四处看了看。

这真是个大教堂,我说。

他呵呵笑了:“我知道。”

你说话有纽约口音。

“嗯……布鲁克林。”

这是你负责的第一个教区?

“是的。刚来的时候,我是个执事和看守。擦灰,扫地,吸尘,打扫卫生……什么都干。”

我想起了“大先生”,他刚到我们教会的时候,也要帮助搞卫生,锁门。或许神职人员的谦逊精神就是这样被培养出来的。

“很久以前,这是个非常著名的教堂。但几年前,他们把这座教堂卖给了我们教会。其实,他们说要是你们能够支付维护费用,你们就把它拿去吧。”

我又环顾了下四周。

那你是不是从小就想成为一名牧师?

他放声大笑。

“没有没有……”

那你从学校毕业之后本来打算要做什么?

“其实,我是从监狱里出来的。”

真的?为了什么?我尽量让自己听起来不那么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