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第6/13页)

出狱之后,他找到了一份消毒灭虫的工作。他和交往了多年的女友阿妮塔结婚。有那么几年,他们循规蹈矩过着正常的生活。阿妮塔怀孕了。亨利希望生个儿子。

一天晚上回到家,他发现阿妮塔疼得直打滚。他们冲到医院。孩子早产了三个月。那是一个连一磅都不到的小婴儿。他们为他取名为杰雷。医生说他存活的机会很渺茫。亨利用他的大手掌捧着小婴儿,亲吻着他的小脚。

“儿子,”他低声呼唤道。然后他向上帝祈祷。“上帝啊,请让他活下来吧,求你了,让他活下来吧。”

五天之后,婴儿死了。

亨利和阿妮塔把他们的孩子葬在了长岛的一座公墓里。有那么一段时间,亨利觉得这有可能是上帝在惩罚他以前做过的事情。

很快,他的日子过得越来越不开心。生意越来越糟,他不得不把房子给抵押掉。当他看到从事贩毒生意的哥哥拿着大把大把钞票,而自己零钱都没有几个的时候,他背弃了上帝,背弃了重生的机会,重新走上了违法的道路。

一开始他贩一点点毒,后来越搞越大。钱来得很容易。没过多久,他混成了小头目,周围围着一帮人,能够发号施令。他出入名牌服装店,去美发沙龙。他甚至还让求他的人在他面前下跪。只有抱着孩子的母亲能够让他心软。为了拿到毒品,那些吸毒的人情愿用任何东西来交换:刚刚买来的食物和日用杂货,有一次有人拿来了一对给小女婴的小耳环。

他给了他们一小包毒品,然后说:“耳环你们留着,但是从现在起那是属于我的了。每次你们到这儿来的时候,要给我看到这副耳环还戴在你们宝宝的耳朵上。”

有一度,大约是在八十年代中期的时候,亨利月入上万美元。他混入了上流社会的派对兜售毒品,他的买主包括那些“受人尊敬”的法官,律师,甚至包括一名退役的警官。这些人在毒品前所表现出的软弱和那种权倾一时的感觉让亨利颇为沾沾自喜。但是,某个夜晚,亨利犯下了一个常见的、但也是致命的错误:他决定自己尝试一下他所贩卖的东西。

那是个悬崖。他跌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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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利很快就对毒品上瘾了。他满脑子想要的就是要在可卡因的烟雾中欲仙欲死。常常,本该卖出去的产品被他自己给吸了。然后,他不得不扯出千奇百怪的理由来掩饰自己的行为。

比如说有一次他拿香烟在自己的胳膊上烫出一个洞来,这样他就可以告诉发货的人他被人打了,货被人偷了。

还有一次他让一个朋友用一把点二五口径的手枪对着他的腿开了一枪,这样他就可以对发货人说他被人抢劫了。发货的人还真冲到医院,要求查看他的枪伤。

还有一个糟糕的夜晚,他吸了毒,晕晕乎乎的,又需要更多的钱,他和其他几个人,包括他的侄子和妹夫,开着一辆敞篷车去布鲁克林的卡纳西。他们抢劫的手法是突然将车停到袭击目标的前面,从车里跳出来,抢到钱后立即逃走。

这一次,遭抢的是一对老年夫妇。亨利从车里跳下来,朝他们挥舞着手枪。

“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吧!”他吼道。

老妇人吓得尖叫起来。

“要么闭嘴,要么我就把你的头给打掉,”他朝着老妇人叫道。

老夫妻两人摸出钱,珠宝和手表。那两张苍老的脸庞让亨利感到了一丝良心不安。他的良知一时涌起。但这并没有让他就此打住。很快,他们驾着车沿弗特兰大街扬长而去。

然后,警笛就响了起来,警灯呼呼地旋转着。亨利叫喊着侄子的名字,让他快开。他打开车窗,把抢来的东西都扔出去。珠宝啊。钱啊。甚至他们的手枪。

几分钟后,警察抓住了他们。

在警局,亨利和其他几个嫌疑犯排成了一队。他等着。一会儿,警察把那对老夫妇带了过来。

亨利知道这回他栽了。

一旦那位老先生指认了他,他会被起诉,判定有罪,然后等着他的又将是十五年的牢狱之灾。他的生活就完了。为什么他要冒这样的险呢?他真是把一切都扔到窗外去了。

警官问:“是他吗?”

亨利咽了下口水。

老先生咕哝道:“我不太确定。”

什么?

“再看一下,”警官说。

“我不确定,”老先生说。

亨利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位老先生怎么可能不记得他的脸呢?他刚对着老先生的脸挥舞手枪来着。

因为身份无法确认,警察放走了亨利。他回到家。他躺下。他告诉自己是上帝在暗中帮他。上帝是仁慈的。上帝又给了他一次机会。而且上帝不希望他再偷盗,再吸毒,再恐吓别人。

或许那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