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两个米莉安的故事

现在还早,太阳公公都还没睁开眼睛呢。米莉安来到门前,发现她的母亲已经坐在了早餐桌旁,双手握成尖塔状,米莉安离开时留下的那张字条现在被她举在胸前。

伊芙琳·布莱克开始抗议,把她的手指伸向空中,并开始说一些关于背叛和谎言的事情,一些关于逃债、逃避履行义务的事情。然而米莉安却几乎听不见那些话语——仿佛她就像《花生漫画》中听大人说话的一个孩子,听到的都是哇啦哇啦哇啦的声音。

她迅速来到了她母亲的身边。

她的母亲站了起来,满脸沮丧,那根手指仍然摇摇晃晃,如同一只报复性的尺蠖蠕动前行——

米莉安伸出了手。

她握住了那根手指,握住了那只手,然后——

海洋在他们下面汹涌,船只随着海浪上下波动,附近一个小岛上的红树林整整齐齐地排成了一条线,站在水中的树木如同踮着脚趾的蜘蛛,仿佛它们不想把脚弄湿似的。

母亲被捆绑着坐在一把折叠椅上,她的背后是甲板护栏。她的鼻子破裂,鼻血顺流而下,如同燕尾一般双管齐下。她的嘴里被塞进了一个网球,然后被胶带缠了起来——皮肤绽开,撕裂,血流不止。

伊芙琳·布莱克看着她那在机舱舷窗背后的女儿,恐惧如有生命之物一般爬过了她的身体。

可怜的米莉安猛烈地砸着玻璃。她的双手都在流血,留下一道道油腻的番茄酱一样的条纹印记。窗户毫不为之所动,完好无损。

阿什利一瘸一拐地走上前来。

他的膝盖被一个从窄窄的金属旗杆上突出来的黑色橡胶支架托支撑。金属的另一头消失在一只肮脏的灰色运动鞋里。当他走路的时候,假腿的金属发出小声的吱吱嘎嘎与咝咝的声音。

他来到了舷窗面前,就是米莉安在另一侧一直尖叫、猛击玻璃的地方。他晃了晃他的手指,仿佛在对她打着招呼。

“两个米莉安的故事。”他说道。他指着那些血迹斑斑的手印,“这个送给你,那个现在在这儿的米莉安。”说完,他的手臂划过天空,“这个送给你,那个触碰到了她的母亲,并目睹了她死亡的米莉安。你来这儿是为了观赏一场表演,所以我肯定不想让你失望!”

他弯下他的脑袋,耳语。喃喃的话语没人听见,似乎他对着一个隐了身的阴谋家在商讨着什么。

他笑了起来。然后,从他的皮带里掏出了一把猎刀。

“你知道他们做了些什么吗?”他突然问道,每一个字都带着振动——满载恐惧与眩晕的黑色静脉穿过,“他们去找了我的母亲。我不知道你是否知道这件事。这就是他们如何找到了我们的。他们去找到了她,我之前给她寄过一张明信片,那就是他们是如何知道从哪里开始寻找我的原因。你知道他们对我的母亲做了什么吗?他们开枪杀死了她,把炉子放在灶上,然后打开了她氧气罐上的管口。”他拍了拍手,“咳咳。我的母亲是一个喜欢‘收藏’的人。房子里有大量的垃圾。这是制造商贝尔小镇见到过的最大的篝火晚会。”

他拿着刀,用刀尖抵住伊芙琳的下巴。伊芙琳被网球撑满的嘴巴想要尖叫,却是徒劳,白忙活一场而已。

“我要带走你的母亲。你在思考,但这是为什么呢?现在我告诉你,因为你已经知道一件事。难道不是吗?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以你的母亲还我的母亲。我听到了你在窗户后面的尖叫声,我知道我们已经结束了这个对话,但我们将不得不再来一次,为了——”在他把那把刀插进米莉安母亲的下巴之前,他再一次拿着刀对着天空说道,“——我想让你知道,我妈妈的死亡都怪你。我那么那么信任你。正是因为你,我甚至去了北卡罗来纳那个鬼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破地方。有很多华夫屋、反叛旗帜、设备装置,还有那些人。我去找你,因为我以为你就是我的唯一。人生伴侣。真正的人生伴侣。然后,你坑了我,你把我坑了过来,他们彻底害了我。我的母亲死了,我又怎么能脱离困境呢?你对那个公牛脑袋的卡车司机摇尾乞怜。而我失去了我的腿,还被情人抛弃在道路上。而你却离开了我!”

米莉安在机舱内惊声尖叫。她的尖叫声被玻璃阻挡,渐行渐弱。

她开始用她的胳膊肘捶击玻璃窗。

慢慢地,它开始出现裂缝。咔咔咔咔,咝咝咝咝,如同一个人行走在结冰的湖面上一样。一丝希望在伊芙琳体内被唤醒:她在这样做呢。米莉安正在挣脱,追逐自由。

阿什利大声嚷嚷道:“但现在我有了我自己的天赋,你这个哑巴臭婊子。现在我也有一把机枪,吼吼吼。我要拿走属于我的东西。”

泪水从伊芙琳那破裂的鼻子上流下,流过那褶皱的胶带,落到了网球的边缘。拜托,米莉安,拜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