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曲 此时此刻

“是你杀了他?”格罗斯基问道。

米莉安将指关节放在平坦的桌面上,滑动,弄得噼啪作响。她的嘴唇如同心脏监视器的直线一样平滑。

“我们仍然在谈论费城那个可怜的孩子吗?”她用拇指轻轻拍了拍照片,然后将其翻转过来。

格罗斯基哈哈大笑,韦尔斯也笑了起来,不过迟了半秒钟,就仿佛她是从那个大胖子那儿才明白了这句话的笑点,“不,不,我说的是圣诞老人。”

她迟疑了一下,“你在问我,是不是我杀了圣诞老人?”

“这是我他妈的问过的最好的问题,不过,是的。你究竟有没有杀死圣诞老人?”

她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女孩们总得有她们自己的秘密。”她说道。

“拜托!你是怎么把那个老妖精给弄死的?”

一双手将圣诞老人拖进了巷子。在他尖叫之前,她一个砖头砸向了他的脸。他的鼻子真的开花了,如玫瑰花瓣一般绽放,帽子掉落下来,剩下的天然冰啤酒从他手中的啤酒瓶里滴落,啤酒瓶落到地面,发出咚咚的声音。她闻到了大蒜味道的汗臭,与醉酒后的口气。他试图像狗熊捣乱蜂巢那样去挠抓她,然而他垂垂老矣,行动缓慢,而她却年轻气盛,轻巧便捷。螺丝刀插入了圣诞老人外套那蓬松柔软的人造棉花之中,她随即把螺丝刀向上,朝着圣诞老人的胸膛捅去,直捣心脏。以防万一,她又捅了第二刀,第三刀——

“他从楼梯上摔了下来。”她说道,“这可和我毫无关系。”

“噢,是吗?我猜你认为这是他应得的,对吧?”

“他本打算要毒死那些家伙。”

“随便你怎么说。”

“所以我现在十分愉快地说,是的。我告诉过你,我有那种能力——”

“可以看到人们是如何,何时,何地死去的。是啊,是啊,我们知道那些,布莱克小姐,你已经告诉过我们了——”

她打断了他,“不,哇噢,你的理解是正确的,兄弟。不过我并没有说过‘何地’。只知道‘如何’与‘何时’。”

格罗斯基装腔作势地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好像一个把花生黄油果冻三明治塞进DVD播放机又被抓现行的小孩。韦尔斯继续假笑着,那个笑容如同靴底的饼干一样,迅速破裂殆尽——它变成了一个吸烟者刺耳的咳嗽声。

“我想要那根烟。”米莉安咆哮道。

“我告诉过你——”

“听着,我知道你无论如何都会把它给我。因此,让我们直接快进省略这些乱七八糟的步骤直奔那个不可避免的主题吧。”格罗斯基什么都没有说。她努力忍住内心的愤怒之火与悲恸之情,憋出一个假笑,说道:“这样吧,表哥,要么你给我一根烟,要么我现在紧闭嘴巴,停止说话。我会嘶嘶念咒。我会受到惊吓,然后狂踢、怒吼、尖叫、撕咬,用那根烟堵住我的嘴,让我窒息直到我吐出来为止。我会咬我的嘴唇和脸颊,然后吐血——”

在她喋喋不休的过程中,格罗斯基只是饶有兴味地注视着她。粉色的舌头在他的下唇内侧舔舐。他打了一个响指,然后韦尔斯递过来另一个比克打火机。这个打火机的外观看起来更新一些。格罗斯基像用一块石头打水漂一样将这个打火机弹掷到了桌子的另一边。她弹开了打火机,把香烟重新夹在她的嘴唇之间。

烈焰风暴,纸张燃烧,肺部呼吸。

她脑部的毛细血管感觉如同花园里的水管,突然间如释重负。神经突触如同用手去捏气泡包装纸那样全部释放:啪啪啪。尼古丁热潮。仿佛她能感觉到每一个头发的毛囊所在。

“长时间无烟可抽,然后突然抽的第一根烟……”她注视着那根香烟。看它的外观,应该是“议会香烟”。

“就如同抛给一个饥肠辘辘之人的一个汉堡,一个困于囚笼一年之久的囚犯突然见到的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一个长时间没有过性生活的船员的一次高潮——”

“你为什么要杀他?”格罗斯基快速问道,“那个圣诞老人。为什么是他?”

“我告诉过你,我没有——”

“让我换一个说法。你为什么觉得有必要去拯救那三个男孩?”

“我不知道。我感觉应该这样去做。”

“去拯救那个公交车上的雅皮士浑蛋也是感觉正确的吗?那个安迪?”

安德鲁,不是安迪。路易斯,不是路。

她哽咽了一下,“不是的。”

“但是无论如何,你已经做了。”

“我们说的不是同一件事。”

韦尔斯发出一声明显不耐烦的叹息,然后从窝棚后面的角落里拖来一把椅子,置于桌旁。在拖动的过程中,椅子腿在地板上摩擦,发出震颤的声音。

那个女人坐了下来。她的胳膊肘如同一对弯曲的衣架一样置于桌上,脸面对着她双手形成的空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