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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个太阳”还没有给国王回信,总是一拖再拖,不好意思求人替他写,但是,要是有一天他克服了羞怯,就能看到这样的记载,我亲爱的国王,你的信我收到了,信里对我说的一切我都明白了,这里不缺活干,我们从没有停下来的时候,除非雨下得太大,连鸭子也说够了,或者运送的石头在路上误了期,或者烧出的砖不合格我们等待运来新砖;由于扩大修道院的主意,现在这里一切都混乱得不得了,我亲爱的国王想象不到那座山有多大,需要多少人,他们不得不放下教堂和王宫的工程,肯定要拖延,甚至石匠和木匠也都去运石头了。我有时候赶牛,有时候用手推车,我最可怜那些被连根拔起的柠檬树和桃树,还有那些三色堇,香极了,若知道后来遭到这么残酷的对待当初就不该种这些花;不过,话又说回来,既然我亲爱的国王说我们不欠任何人的债,这总是件让人高兴的事,我母亲常说,及时还债,不论欠什么人的;可怜的母亲,她已经死了,看不到历史上最宏大最漂亮的宗教建筑了;你在信里就是这么说的,但我要坦率地告诉你,我知道的故事中从来没有提到过什么宗教建筑,只有着了魔的摩尔女人和藏起来的财富;既然说到财富和摩尔女人,我要告诉你,布里蒙达很好,已经不像原来那么美丽了,不过,但愿许多年轻女人能像她这么漂亮;小个子若泽让我问问你唐・若泽王子什么时候结婚,他想送一件礼品,感谢你,他们的身体马马虎虎,前几天普遍患了泻肚病,弄得马芙拉四周三莱瓜远都臭气熏天,可能是我们吃了什么东西,不好消化,蛆比面粉还多,肉蝇比肉还多,不过也很好玩,看着一群人像尾巴上着了火一样急不可耐,像刚从海里出来一样赤裸着身子,回来就轻松了;一些人刚拉完,另一些人马上去拉,有时候太紧急了,来不及去,就地拉起来;啊,可不是嘛,还有一件事忘了说,我也没有再听说过飞行机器,也许巴尔托洛梅乌・洛伦索神父把它带到西班牙去了,谁知道那里的国王现在是不是要了它呢;我听说你和他要成为好朋友了,要小心啊,对飞行机器的事我不会厌烦。
这封信从来不曾写出来,但灵魂之间沟通的途径很多,并且玄妙莫测;在“七个太阳”没有能说出来的许多话当中,有一些会刺痛国王的心,比如用火刻在墙上的死刑判决,这是对巴尔塔萨尔的意料之中的严重训戒,这位巴尔塔萨尔不是我们认识的马特乌斯,而是另一个,他是巴比伦国王,在一次欢宴上亵渎了耶路撒冷教堂的圣瓶,所以受到惩罚,被西罗杀死,西罗是专为执行这一宗教判决而降生的。唐・若奥五世的过错不同,如果他亵渎的是上帝妻子们的瓶子,但她们愿意而上帝又不在乎,那就接着亵渎吧。在唐・若奥五世听起来像丧钟的是巴尔塔萨尔谈到母亲的那一段,他说最感到遗憾的是母亲不能看见马芙拉这座最宏大最漂亮的宗教建筑了。国王突然间明白了他的生命短暂,所有的生命都是短暂的,许多人已经死了或者将在马芙拉建造完成之前死去,他本人也可能明天会闭上眼睛,永远也不再睁开。他还记得,他之所以放弃建造罗马圣彼得大教堂正是因为鲁德维塞让他相信了生命如此短暂,他这样说过,罗马的圣彼得大教堂从为第一块基石祝福到建成用了不少于一百二十年的劳动和财富。啊,马芙拉已经吞噬了十一年的劳动,至于钱财,那就不应当说了;既然由于我过早地遭受这忧伤的折磨几年之后没有人再把我当作一回事,那么谁能保证建成之日我还活在世上呢;“七个太阳”的母亲,可怜的女人,看到了开头但看不到结尾,一个国王也逃脱不了同样的厄运。
唐・若奥五世现在正在塔楼上一个朝着河面的大厅里,把内待,文书,修士们和一个喜剧女歌手打发走了,他不想看见任何人。他的脸上明显地刻着对死亡的恐惧,对一个强大的君主来说这是莫大的耻辱。但这种对死亡的惧怕不是怕躯体永远倒下,灵魂走开,而是怕在马芙拉修道院建成,其塔楼和钟楼直冲云际的时候他的眼睛没有睁着,没有闪着光芒,而是怕那里的雄壮的组钟和歌声响起的时候他的耳朵已经没有知觉,不产生共鸣,而是怕不能亲手抚摸庆祝活动中的帐幔,而是怕不能用自己的鼻子闻到银制香炉里的幽香,而是怕成为只是下令建造但不能看到竣工的国王。远处有一艘船在河上航行,谁知道它能不能到达港口呢;天上飘过一块云,也许我们看不到它下雨;河水中有鱼群游动,朝鱼网游去;虚荣的虚荣,这是所罗门说的;唐・若奥五世也说,一切都是虚荣,虚荣就是愿望,拥有就是虚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