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意乘风登上蓝色的月亮 三

回到城市,我奋笔疾书,我写下了关于民校教师白巧儿的长篇报道《播种者姑娘》,写作中我数次落泪。我一连几夜梦中听到了她的非凡的声音,她的讲说比嗷嗷叫的千篇一律的朗诵好得多。我受到白巧儿的感动,更受到自己的感动,原来你写出了一个纯洁的好人的时候你自己也变得比没有写此篇作品的时候更加美好了,你提升一个你笔下的人物的精神境界的时候,恰恰是你自己的美好、善良、智慧的高扬与光耀。一个写作人,这时候有多么幸福!

没有想到这篇报道取得了大的反响,报纸收到了上百封读者来信,高层领导同志做了重要批示,教育行政部门与教育工会组织全国教育工作者阅读“学习”,我获得了报告文学年度奖与当年的好新闻奖,次年,省电视台播放了有后桑葚村与白巧儿的生活工作背景视频的我的作品朗诵。

有人还说是我的作品推动了后来民办小学教师待遇问题的解决,我谦虚,我还不敢这样宣布。

也是次年,我当选为作协分会副主席。

白巧儿来信说,不但她已经有了“编制”,而且我的报道使她收到了从帕米尔高原的边防、到深圳特区的商家巨擘发出的数十封愿意与她“交朋友”的附有英俊挺拔照片的火热的信。

两年半后,收到了白巧儿的婚礼请柬,她的丈夫是县人大副主任,请柬的双喜字与牡丹花图案显得俗气,但白巧儿手写的几个字纯真得出奇,她写道:“您是我命运中的贵人”。“贵”字洇湿了,我相信她写到这里时落下了泪水。

恰逢组织与宣传部门约我谈话,谈我的工作安排问题,我参加不了她的婚礼,给她寄去一套海峡对岸出品的床具,我写道:“是你帮助了我,你不仅在后桑葚播种了爱与文明,你也在我的命运中播撒下吉祥的甘露。一个好人、福星,带来的是一方好运,正像一个坏种、恶煞,带来的是一势乖戾冤仇。”届时我又拨通了她的电话,向她与她的那一半,说了许多美好热烈的祝福话,这里叫作“喜歌儿”的。

实话实说,文字生涯中遇到一个先进模范,是几辈子修来的机遇,它是社会之福,地域之福,报刊之福,宣传文艺教育部门与团体之福,本人之福,这是报道者即写作者几代人修来的福缘福分。以福祈福,以福造福,正能裂变,福福无穷!

又过了五年,白巧儿三十三岁,她调任县妇联主席。她来信说她很矛盾也很不安,她觉得自己的前景很看好,但是更加值得珍惜的东西是在后桑葚。她说她婚后就已经是常常往县里跑了,每年的寒假与暑假,她都不在,五一、十一、春节假期,她也多在县里。她觉得对不起孩子们。她常常在梦中回到她的学校。

我回信说,她已经在山村工作了十一年,再说,她已经结婚五年,早该与先生团圆,我还以老辈的亲切直言不讳地对她说,她该考虑下一代的事儿了。

她回信说,听了我的话,她好受得多。临别的时候,她给后桑葚小学买了上百本书。听到此话,我寄给他们小学三十多本书,其中两本是我写的。后桑葚村渐渐小有名气了,在省的新闻节目里,它每年都有几次报道,也上过央视“你幸福吗”的专题采访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