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3/6页)

看到我的惊讶之情,他带着温和的同情说道:“还好,这黄金还是黄金,铂金还是铂金。”我摸了下口袋,确认我带来了买时的发票,好声好气地说: “这些都是一百多年前在贵店购买的。”

他脸色丝毫未变,说道:“这很正常,继承来珠宝中那些最珍贵的宝石往往会随着岁月的流逝而不断消失。家中败家子或珠宝盗贼常常会替换它们,只有当某人发现被骗时,他才试着去卖掉它们。再给我一点时间,我拿到内堂去检查下。”过会,他没有其他解释其他就出来了,只是请我坐下等着,之后他回去继续工作。

我环顾四周。我以前和我母亲来过这里几次,记得当时我妈经常说的那句话是:不要和你父亲说这事。突然心中的一个主意让我倒抽一口冷气:罗萨-卡瓦尔加斯和德尔加蒂娜会不会串通一气,把真宝石换掉,然后把镶有假宝石的珠宝还给我?

当一个秘书邀请随她从同一个门进内堂时,我正在怀疑中怒火中烧。她把我领到一个小办公室,里面有个放一卷卷巨著的大书架。一个身材魁梧的贝都因人座位上站起,隔着桌子用力地握了手,好似老朋友般用“你”热情地称呼我。在握手时他对我说:“我们曾在同个中学学习。”我很快记起来:他是我们学校最好的足球运动员,也是我们逛的第一家窑子的冠军。有时候我都认不出他来,但是他看我这么老,肯定把我错当成他的童年的另一位玩伴了。(译注:beduino,英语Beduin,贝都因人,是以氏族部落为基本单位在沙漠旷野过游牧生活的阿拉伯人。主要分布在西亚和北非广阔的沙漠和荒原地带。属欧罗巴人种地中海类型。“贝都因”为阿拉伯语译音,意为“荒原上的游牧民”、“荒原上的游牧民”、“逐水草而居的人”,使用当地阿拉伯方言和阿拉伯语。实行一夫多妻制,信仰伊斯兰教。)

玻璃办公桌上已经打开一本厚厚的卷宗,里面是有关我母亲那些珠宝的详细记录。清单上精确地记录着我母亲 亲自来这里换掉美丽、庄重的卡尔加曼托斯家两代相传的宝石,然后再卖掉这些真宝石的日期和细节。那时候是现任老板的父亲主持着大局,他和我正在读书。但是为了让我放心,他说道:“那些大家族如果陷入困境经常使用这些计策,这样既可以难关,也可以保住名声。”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我宁愿承认世上还有另一个我从不认识的佛罗丽娜-德-奥蒂斯。

七月初我感到我离死亡不远了。我的心脏的跳动失去了节奏,我开始看到并感到我的周围都是那些大限来临之前确凿无疑的前兆。其中最清楚是在艺术中心的那次音乐会。那时厅内空调出现故障,我们这些艺术和文学精英人士不得不被蒸煮于拥挤的桑拿房中,幸好神奇的音乐创造了非凡的气氛。最后,在稍快的小快板中(译注:Allegretto poco mosso,稍快的小快板中,音乐术语,mosso是意大利语单词,意为:活跃的,快速的),突如其来的想法使我打了一个冷颤,因为我发现这是命运在我死前允许我参加的最后一次音乐会。我没有痛苦,也没有感到害怕,而是我已经经历了这势不可挡的激动。

当最后我汗流浃背地在握手和照相之中为自己开辟一条出路时,我竟然与斯美娜-奥尔蒂斯面对面相遇了,她真像一位坐在轮椅中的百岁女神。她此时单独出现就像致命的罪过一般强加在我身上。她穿着一件丝质象牙色的长衫,就像她的皮肤一样光洁,还戴着一条三环珍珠项链,那珍珠色的头发是一个二十年代的短发造型,在脸上还留着一个海鸥翅膀般的尖角,她的黄色大眼睛在黑色眼圈的自然阴影下熠熠生辉。她的一切无时无刻都在反驳那些关于她因不可挽回的记忆衰退后成为白痴的谣言。这时我已经惊呆了,而且在她面前我也没其他办法,我强压我脸上出现的怒火,静静地用凡尔赛鞠躬向她行了礼。她笑得像个女王,然后抓住我的手。这时我意识到那也是命运的托词之一,我没有错过这个拔去困扰我一生的芒刺的天赐良机。我告诉她:“我一直梦想着这个时刻的到来。”她好像没明白,于是回答道:“真的吗!你是谁?”我不知道她是真的忘了呢还是做生命中最后一次复仇。

人终有一死,这毫无疑问,另一方面,五十岁稍前一件类似的事情同样让我惊讶。那个狂欢节晚上,我和一位与众不同的女人一起跳阿帕奇探戈,但是我却没能一睹芳容,她比我重四十磅,也比我高上两个手掌,但是她跳起舞来却身轻如燕。我们亲密地跳着舞,我甚至都能感到她血管中血液的流动,我在她急促的呼吸,氨气的气味和巨大的乳房起伏中尝到了催眠的感觉。死亡的快感第一次触动我,使我几乎摔倒在地。那像残酷的神谕在耳中宣读一般:不管你是谁,这一年或者是以后的一百年中,你永远都是死的。她吓了一跳,放开我,问道:“你怎么了?”我试着控制自己的心灵,回答道:“没事!我为您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