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第2/6页)

《约伯记》。

所有那些妇女都曾有过工作:这在如今简直令人难以想象。但确确实实,成千上万甚至亿万个妇女曾经有过工作。这在从前再正常不过。可如今就像人们曾经用过的纸币一样成了遥远的回忆。我母亲收藏了一些,和早年的相片一起贴在剪贴簿里。那时候纸币已经不再流通,用它们什么也买不到。那一张张厚厚的很有质感的纸头,摸上去滑溜溜的,绿颜色,两面各有一张图案,一面是一位戴着假发的老人肖像,另一面是一座顶端有只眼睛的金字塔。上书我们信奉上帝的字样。母亲说人们过去常常在现金出纳机旁边开玩笑地写上这样的话:我们只信上帝,其他人请付现金。放到现在,这可是亵渎的言词。

买东西时你得带上这些纸头,不错,在我九岁或是十岁的时候,大多数人已经在用信用卡。但杂货店没那么快,用信用卡是后来的事。现在看来纸币是那么的原始,甚至带有图腾崇拜的性质,就像古时候在亚非一带充当钱币的宝贝贝壳一样。在一切通过电子银行交易之前,那种纸币我自己一定也用过一些。

我想他们之所以顺利得手,这是很大的因素,它使得他们能够在人们毫无知觉的情况下,一夜之间更改乾坤。假如还是使用可以携带的钱币,难度就要大得多。

一切发生在那场大劫难之后,他们枪杀了总统,用机枪扫平了整个国会,军队宣布进入紧急状态。当时他们把这场劫难归咎于伊斯兰教狂热信徒。

保持镇定,他们在电视上说。一切都在控制当中。

我整个人都惊呆了。所有人也都和我一样,我知道的。难以置信。整个政府居然就这么消失了。他们是怎么进入的,这一切又是怎么发生的?

宪法被冻结时这一切便发生了。他们说这是暂时的。街头上甚至见不到丝毫暴乱迹象。人们晚上呆在家里,收看电视,关注事态走向。甚至不知道该去对付谁。

小心,莫伊拉在电话上对我说。就要来了。

什么要来了?我问。

你等着好了,她说。这一切早有预谋。宝贝,你我都要大难临头了。她引用了我母亲的一句话,可一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接下去几个星期,一切继续处于暂停状态,虽然这期间也还是发生了一些事。报纸受到审查,其中一些停业关闭,据说,是为了保密的理由。接着道路开始设卡,并使用个人通行证。所有人都对此表示赞同,因为明摆着再怎么谨慎小心也不为过。照他们的说法,将举行新的大选,但准备工作需要一些时间。他们说,大家只管照常生活就好了。

然而,还是有所不同。色情商场关了门,那些绕着市中心广场四周转圈的性服务流动车再也不见了踪影。可我一点也不感到难过。我们都知道那些流动妓院是多么令人恶心生厌。

该是有人出来采取措施的时候了,柜台后面的女店员说,我常来这家店买烟。它坐落在街的拐角处,是一家卖报亭连锁店,只出售报纸、糖果和香烟。这个女人的年纪已经不轻,头发灰白,属于我母亲那一代。

他们只是关闭那些色情商场,还是别的什么?我问。

她耸耸肩。谁知道,又有谁会在乎呢?她说。或许他们只是把那些商场搬到其他地方去也难说。知道吗?想完全清除这些场所就好比企图消灭耗子一样谈何容易。她把我的卡号打进电脑钱箱,几乎瞧都不瞧一下屏幕。那时我已经是那里的老顾客。人们都在议论纷纷,她说。

第二天清晨,我去图书馆上班,途中又在那家店门外停下,因为烟抽完了,打算再买一包。最近我烟抽得比以前多了。周围的一切虽然表面上似乎风平浪静,但其中暗含的紧张气氛谁都能感觉到,就像地底下的嗡嗡声令人心神不宁。咖啡我也喝得比以前多了,并开始失眠。大家皆有如惊弓之鸟。与以往相比,收音机里音乐多了许多,话语则少了许多。

那是在我们结婚似乎有好些年以后。女儿大约三四岁,正上日托。

我们和往常一样全家起床,我记得,早餐吃的是格兰诺拉麦片,卢克开车送她上学。那天她穿着几星期前我刚给她买的小衣服,格子的工装裤和蓝色的T恤衫。那是在几月份?一定是九月。学校是有一辆校车专门接送孩子,但不知怎的我希望让卢克送,就连校车我也开始放心不下。没有哪个小孩走去上学,失踪事件实在太多太多。

我走进那家街头小店,平日那位妇女不在。换上的是一个男人,一个年轻人,恐怕连二十岁都不到。

她病了吗?我把卡递给他时问。

谁?他反问道,听起来口气咄咄逼人。

平日在这里的那个女的,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