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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房子耸立在强烈的夏日阳光之下,但它看起来好像在睡梦中似的死气沉沉。这是一座旧的三层楼房,它有一个塔楼。事实上它的式样看起来极其像图利基·彼地兰制作的姆米屋的模型,不过它并不像日本动漫或者楠塔利姆米世界中常见的那种简单的圆锥形建筑,而是像外部是多棱角而内部像迷宫那种结构的建筑。露米姬小时候参观坦佩雷市图书馆附属姆米博物馆时,她最喜欢看的就是这种建筑。

姆米屋具有一种神秘感,突如其来的角落令人毛骨悚然,所以它吸引人们去探索,而泽兰佳家的楼房则给人一种心情沉重的感觉。首先是因为年久失修,油漆剥落,檐槽锈蚀,阳台塌陷。另外,窗户长期没擦洗结果留下了许多斑斑驳驳。这座楼房已经破烂不堪,如果在芬兰,按规定是应该被拆除的。荒芜了的常青藤沿着房子的墙贪婪地蔓延着,一直爬到了房顶。很明显,这座楼的外墙曾经是乳白色,而现在是带斑点的灰色。

院子看来没有受到过任何特殊照顾。草是剪短了,但它发黄,有些地方长得很矮小。唯一具有美学价值的东西就是沿着房子周边生长的白玫瑰花,可是有些已经掉叶,有些垂着脑袋,一副悲伤的样子。院子的尽头有一座很古怪的小石屋,它是干什么用的,露米姬想象不出来。作为存放园艺工具的小屋,它不该这么窄,它也不像室外的厕所。

楼房和院子并不热情好客,但更不热情好客的则是围绕着院子那排硬邦邦的铁栏杆,它很高,很吓人。栏杆上铁刺很清楚地表明了这一点。谁想从栏杆上翻过去那是徒劳的。院子的门又大又重,而且上了锁。

这座楼房并不真正位于市中心。泽兰佳带着露米姬先坐地铁,然后坐公交,最后在到达目的地之前,她们还得步行相当长的一段路。这座楼房是在比较偏僻的地方,邻近的地块上也没有任何住宅。泽兰佳用疑惑的目光朝着露米姬瞥视了一下。

“你相信不相信你是我的妹妹?”她问道。

露米姬感到迷惑不解。

“我不知道。”她老实回答,“你说的一切听起来的确很有可能,解释了许多事情,但是……”

“如果你不相信,那你就不能来见我的家人。”泽兰佳很不客气地打断了露米姬的话。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把露米姬一直带到这里结果是徒劳的吗?

“我们有这样一条规定,除了亲戚,别人是不准走进大门的。”泽兰佳解释,“这条规定必须无条件地遵守。”

泽兰佳的目光突然变得非常坚定,她找回了曾经丢失了的自信,离家越近她走起路来好像就越稳健,说话也越有力。

露米姬掂量了一下她的回答。她不能如实地说她完全相信泽兰佳说的事情。这里面内容太多,不可能一下子都吞下去。再说,露米姬一生中听到过许多听起来很真实的谎言,所以她不由自主地变得谨慎小心。她已经知道,谁都可能在一个时候满面笑容,说保证要对她好,而在另一个时候却可能把唾沫啐在她的脸上。

校园恶霸多次向她保证,如果她能听他们的话,那么暴力和凌强欺弱就会停止。可情况并不是这样。他们把学校里别的学生套在他们的马车上参加他们的阴谋诡计,贿赂学生向露米姬撒谎,一会儿说这一会儿说那,说什么第二天的体育课取消了,校长要露米姬去他的办公室。后来露米姬发现自己上当了,那些受到侮辱的时刻就深深地铭记在她的心里。

不要相信你无法确认的东西。

楼房里的窗户像阴郁的眼睛看着露米姬。她摸了摸铁门,这扇铁门在阳光的照射下已经热得发烫。露米姬觉得她已经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加接近解开她家的秘密。要是她现在说她不相信她是泽兰佳的妹妹,她会不会永远丧失获得最终答案的机会?

“我……”露米姬开始说话。

与此同时,她看见一个男子出现在二楼窗户旁,这人往下看了她和泽兰佳一眼。他大约五十岁左右,小个子,窄肩膀,额头上有很深的皱纹。他恶狠狠地睁大了眼睛望着露米姬。露米姬不禁吓了一跳。泽兰佳也往上看了一看。这人很快就从窗户旁走开了。泽兰佳从手提包里拿出大门的钥匙放在手上掂量了一下,同时她等待着露米姬的答复。

就在此时,楼门打开了,一个年约六十岁的女子快速地从楼里走了出来。跟泽兰佳一样,她穿着白色亚麻布衣服:简单但很长的裙子和长袖衬衣。她那灰白的头发在头上整整齐齐地打了个结。她老远就开始又快又激动地用捷克语对泽兰佳说话。她有时向露米姬瞟一眼。跟窗户旁露过面的男子一样,她的眼里也同样流露出一种凶狠的表情。泽兰佳试图回答她,但从她的语气可以听出她是在辩解。她紧紧握住露米姬的手,把她们握在一起的手举了起来,好像是向那个女子表示她们是血肉同胞。露米姬真想把手从泽兰佳手中抽回来,因为她不希望自己成为她们争论的焦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