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29号 星期一(第3/3页)

卢米留意着学校里的这种划分,观察着各个小帮派是怎么形成的,带着一丝好奇,也略微感到好笑。她一直都站在局外人的位置,但她并不是一个孤独的、成天把自己裹在黑色衣裤里贴着墙根a手蹑脚走路的怪人。她的名字早就被人记住了。

她是卢米·安德森,一个来自瑞西麦基的瑞典族芬兰人。

她是那个对每件事都要经过深思熟虑后才发表意见的人。

她是那个不管是物理还是哲学都能得满分的人。

她是那个因为演了《哈姆雷特》里的欧菲利亚触怒了两位老师,可其他人都被感动得流泪的人。

她是那个从来都不参加学校的任何集体活动的人。

她是那个从来都是一个人吃饭,却从来都不显得孤独的人。

她是另外一副拼图游戏中的一块,在这副拼图中没有属于她的位置,可是她似乎又好像可以被放进任何位置。

她一点都不像其他人,可是她又和其他人没有什么区别。

卢米走到暗房门口,瞟了瞟四周,没人。她走进隔间,从身后关上门,眼前一片漆黑。她熟悉地打开暗房的内门,没有犹豫。她的手已经习惯性地感觉到了距离。穿不透的黑暗,寂静,安宁。这是在开始新的一天的学校生活前属于她自己的时刻,她用这种方式让一切归零,也为自己充电。这是她每天都要重复的仪式,任何人都不知道。这即是对她的过去的缅怀,也是构成她的现在的一部分。

多年来,卢米一直都在努力寻找藏身地,因为那些年她一直害怕。找到被人遗弃的食物和安全的港湾,是她活下去的条件。现在她这么做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希望即使在所有空间都是公共场所的地方也能找到属于自己的空间。暗房就是她自由的空间,她在去到别人的谈话、声音、观点和情感中之前,必须到这里待一会儿,让自己平静下来。

卢米靠着墙,睁大眼睛看着包围着她的黑暗,清空脑海中的一个又一个想法。最简单的做法就是跳出日常生活中那些徒劳的思考,比如一步一步去想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下一节是数学课,放学后可能需要去超市买东西,晚上也许该去练习有氧搏击。可是现在连最表层的干扰也不肯脱离她的大脑,有东西在打扰她。

气味。

暗房里的气味跟平时的气味不一样。她还没辨认出来这是什么气味。她往前走了一步,有东西轻轻地碰到了她的脸,她吓得后退了一步,本能地打开了红色的保护灯。

是一张500欧元的钞票。

还有几十张500欧元的钞票,全都晾在暗房的绳子上。这些是真的钞票吗?卢米伸手摸了摸离她最近的那张钞票。至少纸张摸上去像是真的钞票纸。她看到显影池里没有正在冲洗的照片,于是打开了日光灯。

她拿起钞票对着灯光,钞票里有水印,也能看到只有对着灯光看才能完整显示的图案,还有安全线和全息图。如果这些钞票不是真的,那它们就是伪造得几乎能以假乱真的假钞。

显影池里的液体的颜色有些发棕。卢米用手指试了试。是水。

她看了看暗房的地板,地板上有棕红色的污渍。她再看看钞票的角,那里也有同样的棕红色。这时,她明白了弥漫在暗房里的气味是什么。

陈旧的血液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