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针对福斯托律师作答辩的是鲁伊律师。他那有力的声音,因为他喝了酒,有点儿发抖,在法庭上响彻起来。他一会儿打哆嗦,一会儿掉眼泪,一会儿感情冲动,一会儿厉声控诉,替他的当事人辩护,弄得旁听的人们也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他对福斯托博士抨击得特别凶,说他“竟敢口吐卑鄙无耻的言语,来侮蔑那伊列乌斯的巴雅[68],奥拉旭·达·西尔维拉上校的清白的人格”。除了那些律师和那个小孩子以外,谁也不知道巴雅是谁,不过大家都认为这比喻妥帖非凡。

奥拉旭依旧直挺挺地站着,两条胳膊抱在胸前,自始至终没有流露出一点疲乏的样子。有时候,他听见鲁伊律师对福斯托博士讥刺得特别凶狠,特别毒辣,不由得会微微一笑。

跟着是总结发言,他们每个人都再发了言,把已经讲过的话重讲了一遍。只有一段新的材料,那是热纳罗律师弄到的一段证言,用来否定维尔吉里奥引用的那西班牙酒店掌柜的证言。这一段新证言是从那戴假宝石戒指的人的一个相识,那西班牙人的酒店里的另一个老主顾——那个穿天蓝色背心的人那儿弄到的。这人说,那个戴戒指的人“是个好人,尽管他也许看上去不像个好人”。他也许会捏造事实,不过有不少他讲过的事的确是真的。热纳罗律师跟着公然指摘“当地的恬不知耻的警察局,仅仅为了不让一个人出庭作证,就平白无故地把他关在牢里”。

随后,福斯托博士站起身来,作他的重要发言。他拼命使自己的声音抖得比鲁伊律师的还厉害,因此庭上有些人又听得掉眼泪了。总而言之,他使出了全身解数。维尔吉里奥又讲了十分钟,只谈了那个戴戒指的人的问题。

最后一篇发言是鲁伊律师作的。他把“公道”和法官头顶上那个耶稣像来做比较。最后,他讲了一句已经准备了两天的音节铿锵的话:

开释了奥拉旭·达·西尔维拉上校,诸位陪审官先生,你们就能对目光正集中在这法庭上的整个文明世界证明,在伊列乌斯,不仅仅有可可、金钱和肥沃的土地;你们能证明,在伊列乌斯,还有的是“公道”,那是人民可能具有的一切美德之母。

尽管这句话讲得过甚其辞——说什么全世界的目光正集中在这伊列乌斯的法庭上——不过,也许正因为这一点,旁听席上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弄得法官不得不吩咐法警摇铃,要求大家安静。

跟着,陪审团退了庭,去裁决有罪还是无罪。奥拉旭也走出法庭,站在过道上,跟他那两位律师谈话。十五分钟后,陪审官们鱼贯而入,布拉兹陪上校一起进来。上校刚才听到维尔吉里奥说:“一致同意?”

法官宣读一致同意开释奥拉旭·达·西尔维拉上校的裁决书。于是,有些人就动身走出法庭去,另外有些人跑过去拥抱奥拉旭和他那两位律师。布拉兹签发了释放上校的命令,于是,这个过去的被告和他的朋友们一起走了,大家一起到他家里去。

那小孩子的父亲,看见儿子很累了,就把他抱在肩上。孩子还是眼睁睁地盯着奥拉旭上校,看他走出法庭。

“你最喜欢的是哪一桩?”他父亲问。

孩子微微一笑,坦白地说:“我最喜欢的,是啊,最最喜欢的,就是那个会讲故事的戴假宝石戒指的人。”

鲁伊律师在他们身边走过,听见了这句话,就拍拍孩子的一头金发,然后冲下楼去追奥拉旭了。上校这时刚走出市政厅的大门,踏进那从海上升起的、布满了伊列乌斯城上空的明亮的晨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