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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城市坐落在一条河和海洋之间,四周长满了椰子树,实在是个可爱的地方。有一位诗人,到伊列乌斯来演讲过一次,曾经称它为“风中椰树城”,这个名词很形象化,当地的报纸时不时喜欢拿来引用一下。说实在的,这里真长着不少椰子树,在微风中东摇西摆。不过,真正影响伊列乌斯人的生活的树却是可可树,虽然在城里一株也看不见。可是可可树的确在那里,隐藏在圣若热·多斯·伊列乌斯市所有的生活动态的背后。每笔成交的生意买卖,每座建成的屋子,大街上响起的每声枪声——在这一切的背后,都隐藏着可可树。人们讲起话来,“可可”这两个字总免不了占着主要的地位。在仓库、列车、船舱、大车和全体市民的上空,永远笼罩着一阵巧克力的气息,那就是干可可豆的气息。

另外还有一条市政法令,禁止市民携带武器。然而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有这样一条法令,并且即使知道了,也从来不想遵守它。人们足登皮靴或者粗皮鞋,身穿卡其裤子和薄呢上装,上装里面佩着左轮,在大街上招摇过市。肩上背着来复枪的人们,从城的这一头走到那一头,一点也不受人注意。因此,伊列乌斯尽管有的是华丽的住宅、石砌大厦和砖铺街道,可是看上去还是带有武装阵营的面目。有时候,满载着塞尔希培州和西阿拉州乡下来的移民的船只开到这里,车站附近的客栈都挤满了人,就会有不少棚屋搭起来,面对着海湾,还有临时性的厨房,上校们就会上那边去,挑选人手来当种植园工人。有一回,鲁伊律师把这些棚屋指点给州府来的一位客人看。“那边是奴隶市场。”他说。他说这话时的神情,在轻蔑中带着几分骄傲,因为他真心爱这个城市,它环绕着海港突然崛起,随着这可可地带一起成长,眼前正一日千里地成为本州最繁荣的城市。

在当地诞生的人当中,在本城说得上有些地位的,简直可以说绝无仅有。差不多所有的种植园主、医生、律师、测量师、政客、报人和营造商都是从外地来的,从别的州来的,然而他们都深深地爱着这片那么富庶、那么富有冒险事迹的土地。他们都自称为“格拉皮乌那”。在巴伊亚,人家凭他们讲话时那种自命不凡的态度,一眼就看得出来。“那家伙是从伊列乌斯来的。”巴伊亚人会这么说。在州府的咖啡馆和商行里,他们神气活现地摆阔:花起钱来绝不计较,随便什么东西,从不讨价还价,动不动没弄清原因就闹出事来。在巴伊亚的妓院里,他们受人尊敬,叫人害怕,又是被人热烈期待的贵客。在那些在本国内地做买卖的批发行号的办事处,伊列乌斯来的商人总是最受人尊敬,可以无限制拖欠货款。

从整个巴西北部都有人到巴伊亚州南部这片土地来。它的名声远播四方。据说,这里遍地都是黄金,谁也不把一个两密耳雷斯的钱币当一回事。满载移民的船只带来了形形色色的冒险家,对他们说来,伊列乌斯不是第一个希望,就是最后一线希望。在城里,各种各样的人都打成一片,因为今天的穷光蛋可能成为明天的大阔佬,驴夫可能成为大种植园主,目不识丁的工人可能有一天成为受人尊敬的政界领袖。大家举得出现成的例子,免不了会提到奥拉旭,他原先就是当驴夫的,如今可是本区最大的种植园主之一。再说,今天的大阔佬也可能成为明天的穷光蛋,只消有另一个比他更有钱的人,靠了律师的帮助,搞出一个狡猾的“霸占的骗局”,把他的土地抢走就行了。这还不算,随便哪一个今天活着的人,明天就可能死在街头,胸膛上一个弹孔。因为在法院、法官、检察官和市民陪审团以上,还有那枪的法律,那是在伊列乌斯的最高法院。

在这一时期,本城正开始建设花圃来美化环境,市政当局已经到州府去聘请一位有名的园艺家了。反对党的报纸攻击这一措施,说“伊列乌斯更需要的是街道”。尽管如此,反对党党员们还是得意洋洋地把那片从前野草丛生、如今开满鲜花的广场指点给来客们看。讲到街道,人和驴子把可可豆运到停泊着海船的海湾时,正在踩出一条条新的路来。因此,就在这个时期,在最新出版的经济地图上,伊列乌斯港的位置被用一株可可树来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