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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丽亚手里拿着吉他,走过老头儿身边,老头儿指指她,对那个西阿拉人讲话了。

“我认识她的时候,她还是个小不点儿呢。她长得真讨人喜欢。后来,她长大了,出落得漂亮极了——那是她嫁给佩德罗的时候。你看她眼前的模样,可想象不出吧。”

“还看得出,她从前是长得很好看的。”

“唉,可是这种妓女生活,只消过上两天,就把她们那好看的脸蛋儿给毁了。”

那个小伙子兴趣盎然地盯着玛丽亚。

好些女人回自己家去加上一点衣裳。有一个男人出去以前,给了卢西亚一点钱。维奥莱塔和儒基尼亚在计算买棺下葬要多少钱。数目相当大。这会儿,他们俩回到卢西亚和玛丽亚跟死人在一起的房间里。四个人就一起商量起来。儒基尼亚简直像这家人家的自己人一样,计算着费用多少。不,他们绝对买不起棺材。即使在坟场上弄一个穴子也很贵呢。

“我们只好把他裹在吊床里下葬了,”卢西亚说,“我们在他身上盖一条被单就是了。”

维奥莱塔起初尖叫了一声,现在已经变得相当沉着了。

“我真不懂,”她说,“干吗不把他就葬在街上,那不就结了?他根本跟我们没有什么关系。”

“你真没有心肝,”玛丽亚插嘴说,“我真不明白,干吗你刚才一看见他,就那么大叫。全是装腔。他是个好人。”维奥莱塔正想回嘴,可是玛丽亚又讲下去,“因为我们过着这种放荡生活,他替我们害臊呢,就是这么回事。他还想顾全点儿面子呢。又不是他不喜欢我们。”

在外面过道上,那个抬尸体来的老头儿正在跟那些来看热闹的人讲这个人是怎样死的,他说,怎样一来,三天热病就把他送了命。

“什么药都救不了他。我们在巴拉乌那斯种植园的铺子里有的是药呢,可就是什么用也没有。”

在这间屋子里,非常虔诚的卢西亚在提议去请贝托修士来做祷告。儒基尼亚不相信修士肯来。

“他才不肯踏进这种地方来呢。”

“谁说他不肯来,”维奥莱塔说,“伊绍拉死的时候,他不是来过的吗?不过就是费用很大。”为了不希望人家以为她跟自己的父亲过不去,她就不说下去了。结果由儒基尼亚来把她没说完的话说下去:“他要人家出了大价钱才肯来——二十密耳雷斯,少一个子儿也不行。”

卢西亚打算放弃这主张就算了:“如果一定要这样的话,那就不要去请他吧。”

她站在那儿,呆望着死人瘦削的脸,只见他脸色发绿,经受着这最后一次苦难,好像还在微笑呢。想想他们打算把她父亲就这样埋掉,她不由得伤心起来,心如刀割。

“他们要一次祷告也不做,就把他这样埋掉,真是可怜?”她一面淌眼泪,一面结结巴巴地说,“他从没伤害过什么人。他是个好人。现在可连为他的灵魂祷告的人也没了。真想不到——唉,我的爹啊——”

维奥莱塔握住了她姐姐的胳臂,这是她最亲热的动作了。“我们自己来祷告吧。我还记得一篇祈祷文呢。”

可是,那个从前跟死者睡过觉的混血女人,在过道上听到了这一段对话,这时就从长统袜子里掏出二十密耳雷斯,走进房来,把钱交给卢西亚。

“不要一次祷告也不做就把他埋掉。”她说。

这一来,使儒基尼亚想起了来一次募捐,因此他就走来走去,向在场的人一个个收捐款。有个人捐不出钱,自告奋勇地愿意去请贝托修士,马上就动身了。这是他的帮忙办法。

跟着,卢西亚想起了招待客人的规矩。“我们该请这几个人喝些咖啡才对。”她说,意思是指抬死尸来的那三个人。

玛丽亚走出房间,朝屋子后部走去。等到她叫那老头儿,小伙子和西阿拉人到厨房去时,其余的人都一起去了。在放死人的房间里,只剩下维奥莱塔和那个捐二十密耳雷斯的混血女人。这女人从没见过跟她睡过觉的人死了以后长眠不醒的样子。她深深地感动了,拿他当自己人看待,当亲人看待。

老头儿在厨房里喝着咖啡,一边想换个题目谈谈。

“你们可知道,”他说,“巴达洛兄弟昨儿打发人出去暗杀费尔莫?”

这一说,大家都竖起了耳朵。

“你说什么?”

“他们把他杀死了吗?”

“没有,枪弹没打中他。说起来真是个奇迹,因为那是黑人达米昂打的枪哪。”

有一个人听得惊奇地吹了一声口哨。“什么,黑人达米昂会没打中?”

另外一个人问道:“嘿,敢情这是世界末日到了,我没别的话好说啦。”

老头儿一看把大家弄得这样起劲,觉得很得意,他用一个指甲当牙签,剔掉了一点儿木薯屑,又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