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卧病(第6/7页)

婚礼费用双方共同负担,伊香保的旅费由新郎方面负担。小山准备在下北泽租房,两口子就住在那儿。

小山好像本想在敬子家里暂住一段时间,但如意算盘落空,敬子也觉得有点过意不去。

小山的哥哥和敬子见过两三次面后,熟悉亲热起来。吃过饭,在银座第八街街头,敬子正要告辞,他扬手叫来出租车,说“送您回家”。这样,敬子就没有机会往家里打电话。

小山的哥哥送敬子到家附近的坡道下面。

弓子到门口迎接,一见面就问:“怎么?没碰上吗?”

“谁?”

“田部大夫刚走。”

“呀。是吗?”

敬子大失所望。她脱下草屐,现在弓子在家,给昭男打电话不方便;刚刚回来,又不能再出去。

今天一整天没和昭男见面,觉得倒霉透顶。“要是从车站走回来,一定能碰上……”她后悔莫及。可是昭男不等她回来,说走就走,是不是发生什么事让他心里不痛快了?

“他几点来的?”

“天快黑的时候……五点半吧。”弓子一边回答一边从走廊走进内厅,坐在桌前,翻开课本。

“留他吃饭了吗?”

“和我吃一样的东西。”

“哦?”敬子一脸既无兴趣也不惊讶的表情,“你告诉他病情了吗?”

“妈妈说话太夸张了,我不高兴。”弓子眼睛看着课本说,“他来探病,还送了一盒栗子甜点心。你吃吗?”

“现在不想吃。”敬子解开和服腰带,宽松身子,“都聊什么来着?”

“没什么,随便闲聊,都是我一个人说话。一会儿哥哥就回来了,接着他们两人就走了。”

“哦,跟清一起走的。”

昭男不会把清带到自己的住处,一定在外面。

敬子不想让弓子看见自己的脸,便走到镜子前坐下来,仔仔细细地端详。她忽然觉得身子疲累。

说不定清又会带着昭男回来。

她暗中期待着,坐到弓子旁边,打开一本介绍古代美术的书。这是战前出版的《世界美术全集》中的《工艺》和《染织与服饰》分册。敬子慢慢地翻阅古希腊戒指、塞浦路斯古代人首饰、罗马时代的馏金青铜饰物、法国古代装饰头梳等照片。

当朝子回来的时候,敬子正在看久米武夫的《宝石学》。

“今天和小山的哥哥全部商定好了。”敬子说。

“哦,是吗?”

“他说小山可以负担去伊香保的旅费。”

“嗯,我对他也这么说了。”

“是你让他出的?”

“我说的。小山理所当然要出。”朝子坐也不坐,说完就进了浴室。

“是呀,就像弓子说的,朝子沉着稳重,真拿得住气。”敬子轻声笑着说。她想在弓子面前掩饰被朝子冷落。

到了深夜,电话铃响了。敬子拿起话筒,传来清醉醺醺的破锣般嘶哑的声音:“是妈妈吗?是妈妈吧?你知道我在哪儿?今天晚上不回去了。行吧?田部大夫也在这儿……向弓子问好……”

敬子忘记回话,就把话筒挂上了。

这天晚上,敬子辗转难眠。四点左右,听见哗哗的大雨声。

可是第二天早晨,天空晴朗。在这凉秋时节,敬子被热醒了。昭男和清的事立即涌上心头。这两个人干什么了?

化妆的动作也缓慢下来,她坐在镜子前面近一个小时。清有点难为情地进来。

“你回来了。”

清坐在敬子背后,两腿伸直,点燃一支烟。

“到底干什么去了?”

“到银座喝酒。”

“又是美根子那家酒吧间?”

“不是。”

“在哪儿过的夜?”

“田部大夫说怕你生气,不让我说。”

“我想知道。你说!”敬子一边用卡子卡住鬓发,一边从镜子里观察清的表情。

“都是我不好。”清看来没有睡觉,嗓音尖挑,“我把昨晚的事统统坦白告诉你,但你绝对不能跟田部大夫说盘问我了。”

“那不行,别煞有介事的……好吧,就算我什么也没问。”

清不敢抬头,低眉顺眼,烟灰掉落地上。敬子觉得他是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

“是我主动要去的,结果我喝醉了。我跟田部大夫的交往还不深,以为他对酒吧间这种地方不熟悉……”

“后来呢?”

“是我提议的,然后他就把好像已经认识的店里的女招待和她的朋友带出来,我们一起去女孩子住的地方。”

“瞎胡闹!”敬子不是对清,而是冲着不在场的昭男叫喊。

“妈妈,你生气了吧?”

“什么叫生气了吧?”敬子对清这种说法气得发抖。

“虽说是女招待,两个人都是知识青年,说话通情达理,不觉得庸俗下流。”

“你愚蠢得真够可以的。”敬子看镜中的自己显得老气横秋,难受地合上镜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