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第九劫(28)

太监应声展卷,将诏书中字句高声诵读,却是每出一字,殿中众人的神情便愈显错愕一分。

诏书诵罢,霎时间,鸦雀无声。

唯有书中一句册后之言犹然在耳,一如惊天的霹雳,教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萧庭燎听罢一震,一时间竟也顾不得礼数,直直望向宁徽妍,眸中满是愕然。只见她正端端坐着,手持茶盏,敛眸在饮,一切都显得如此云淡风轻。

她居然……立他为君后?

萧庭燎只觉怀中心脏的鼓动瞬间错了步调,变得又急又乱,脑中嘈杂不休,几乎无法冷静思考她此举的用意。

一旁旧党老臣听罢,心中大骇,满头白发的庄右丞更是匆匆一步上前,拱手道:“陛下!萧庭燎身为外臣,又岂能入主后宫?这于理不合啊陛下!”

“庄大人所言有理,请陛下三思啊!”群臣纷纷附言。

宁徽妍睨了那帮老家伙一眼,却是笑了:“庄大人何出此言?当年朕欲立傅延书为君后之时,他早已有功名在身,亦是外臣,朕怎得就不见你说这话?”

庄右丞一僵,如鲠在喉,面色铁青。

“陛下,”傅相旋即上前,抬手道,“陛下立萧庭燎为君后,除其左相之职,化外为内,以驳齐王起兵的由头,此举不失为一个权宜之计。只是,还望陛下莫要忘记,齐王折中有参,只道这萧庭燎结党营私,品性不端,而其更在北地部署遣兵,有谋逆之嫌。在事情查明之前,这君后之位,万不能轻易与之。愿陛下莫要偏私,审慎待之。”

“呵!结党营私?”宁徽妍听罢一声冷笑,登时心头火气。她眯眸,如刃的目光一一扫去,声音极寒,“若当真要说结党营私,你们谁身上干净得了?”

底下人皆是心口一搐,无人敢再言。

宁徽妍停顿片刻,又道:“而至于萧卿于北地布兵一事,乃朕亲允,枢府二位大人及北地诸将士皆有得朕手谕,若是有人不信,大可去细查。”

她说着,臣工们纷纷朝枢密使、枢密副使二人望去,只见他二人应声一鞠,竟是承认。

宁徽妍再道:“如此,眼下既已提到了北地布兵之事,那朕便与你们明说,朕有意划北地横陵三路归君后辖理,此外按制,允君后与政。”

“陛下!”傅相几要按捺不住情绪,一撩袍跪了下去,“陛下!臣有异议!请陛下收回成命!”

“恳请陛下收回成命!”旧党老臣跪倒一片,呼声阵阵。

宁徽妍早已是不恼,取过案上的一本折子,一扬手,“啪”的一声扔到了傅相身前。

她凉凉道:“当年议君后干政,诸位大人皆点头相允,这折子上,可是署满了大人们的名字。”

刹那间,满殿无声。

宁徽妍缓缓起身,轻笑道:“还望诸位‘德高望重’的大人们,万莫要成了言而无信的小人。”

此话一出,下首老臣竟再无人能蹦出一字。

“萧庭燎。”她唤。

萧庭燎闻声望去,正正对上她那一双敛着光的明眸,似是一只烛火,点燃了他的四肢百骸。

“上前接旨。”她道。

那一瞬,他只觉被自己压抑了多年的意绪如数迸发,再也无法收拾。

这许只是她能想到了一个两全的计谋,她许是为了这个大邺而委屈了自己的心意。他都知道,可他只愿作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不会再克制,不会再压抑,不会再想着自己要如何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与旁人欢好,不会再强忍着要成全她与旁人生儿育女。

是她选了他。

是她选了他!

既是如此,他这辈子,都不会再让她有机会说半个“不”字。

他眸色大沉,躬身低道:“臣,接旨。”

·

是日散朝,宁徽妍回了睿思殿,传宗正寺及礼部的诸位大人商议册后大典一事。

待事情谈罢,她便听太监上前道:“陛下,萧大……君后大人求见。”

宁徽妍略一扬唇,只觉这君后的称谓套在她的萧哥哥身上,委实是再合适不过。她低眸只笑:“让他先到偏殿候着。”

“是。”

宁徽妍稍稍看过手里几封信件,遂才起身望偏殿去。

入了殿中,她抬眼便见那人定定地坐在椅上,敛着眸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蓦地便想起昨夜与他的不欢而散,不免忧心,他对她立后此举到底是作何想。

她是皇帝,一纸诏令本就不容他推拒,再加上眼前的情势,他自然不会不从。所以,他今日接下了那立后的旨意,她不觉意外。

只是,她到底还是不知,他的真心;到底还是不知,那个一直住在他心底里的女人,如今又被他放到了哪里。

她明明得到了他的人,却依旧会因为这一件事而觉得挫败,觉得不甘心。

萧庭燎见宁徽妍走了进来,眸色微亮,起身一礼道:“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