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志愿的行动,变成志愿的心(第2/4页)

北京有一位老大姐,现在快七十岁了,叫孙洵。志愿者行动在中国开展了二十年,而她的志愿者生涯已经长达四五十年。她很年轻的时候就患上重症肌无力,医生宣判她二十几岁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但她一直活到现在。她走不出自己的房间,但是几十年来,她通过做电台节目帮助别人。遭遇心灵困扰的人经常在她的家里聚会。对别人的帮助,减弱了她自己的病痛,她的带病生存年限,创造了人类医学史上的奇迹。

我还采访过一名编剧,也是很有才华的电视人,由于一场车祸,只能坐在轮椅上生活。他的一句话令人难忘,他说我也曾经怨恨过肇事者,但是突然有一天豁然开朗:当我抱怨的时候,世界越变越小,只剩下我自己;而当我原谅了肇事者,我发现还可以包容更多的人,心胸逐渐打开,我便走出了自己的房间。

我2005年做《岩松看台湾》的时候,发现台湾的“人间佛教”搞得非常好,没有任何香火气,不是到那儿就跪下磕头,而是大量以志工的方式存在于这个社会当中。慈济的证严上人告诉我,她要求所有志工一定要对被帮助的人说“谢谢”。听上去很奇怪,我们习惯了被帮助的人说谢谢,为什么要求志工说谢谢呢?这就是志愿与自我之间的关系。

你也是得到者,甚至你是更大的得到者,你应该有一种感恩。你意识到我很幸运,我还可以去帮助别人,我得到一种愉悦。我去的时候可能心情很不舒畅,但在帮助完别人的时候我心胸打开了,这是一个自我拯救的过程。我怎么可能不对被帮助的人说声谢谢呢?我要感恩,他居然还允许我帮助他,他提供了让我帮助他的可能。这种反响恰恰也是一种境界。

我见过很多人,当他沉迷在自我的领域里走不出去的时候,抑郁悲观,但是当他把心打开,开始帮助别人的时候,还是他自己得到拯救,通过帮助天下而让自己走进天下。

志愿与组织

放眼望去,全世界做得好的志愿群体都有组织。慈济是一种组织,星云大师也有组织,“无国界医生”组织现在让国际红十字会都感受到巨大的压力,菲律宾海啸的时候,他们到得比红十字会还早,而且工作很有序。但是,组织如何以完全“自愿”和“志愿”的精神去做服务整合的平台?不仅提供项目、提供服务,更能尊重志愿者的心、进出有度、来去自由……这些问题不容回避。

比如说佛山一家养老院就曾经抱怨,平常八天也见不着一拨志愿者,重阳节那天,一天来八拨,老人们得洗八回脚。其实这恰恰提醒我们,怎样通过有序有效的组织,把志愿服务做得更好。

首先,这家养老机构应该进行合理登记,根据实际需求,有力有序地接纳,不要不好意思拒绝,“不好意思”会将好事变成坏事。其次,如果是组织对组织,不是组织对志愿者个体,也不至于出现这种情况。

在组织的过程中,也涉及如何在规范的同时不抹杀个性的问题。比如北京奥运会志愿服务工作,我觉得95%是成功的,还有5%失败的地方。我们要做唯物主义者,要讲科学,不能一说成功,就百分之百都成功,那么以后永远不会再有进步了。

我所说的5%失败,举个例子,我们奥运会志愿者的培训为什么非要搞得千人一面呢?比如说,笑的时候露出八颗牙。其实志愿行为一定要研究人性,人性中一个很重要的准则,就是“完美产生距离”,过于完美和规范就是一种距离。假如每个志愿者都露出八颗牙,在来宾距离门口十米的时候主动开门,姿势和笑容都一模一样,请问你会感觉到“宾至如归”吗?也有可能,两个来宾聊得正开心呢,突然被一句极其规范的“您好”吓一跳。

悉尼奥运会的志愿者曾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他们各年龄段都有,上至七十多岁,下至十几岁,每个人的服务都让你如沐春风。比如进屋打扫卫生的时候,跟你随意聊上两句:“恭喜啊,你们昨天又获得了三块金牌,×××表现得特别好……”而我们的志愿者一进屋先敲门,然后规范地站在那儿说“我是××号志愿者,我今天为您服务,非常感谢”等等。

我们培训的目的,是要让规范化于无形之中,这才是最高境界。

志愿与身边

很长时间以来,我在研究中国志愿服务的时候发现,大的活动志愿者云集,一呼百应,小的活动志愿者却寥寥无几;远方的志愿服务我们立即出发,身边的志愿服务却往往被忽略不计。我觉得这很不正常,有点儿本末倒置。

一开始,我们要以大的活动、大的项目为载体,比如北京奥运会、上海世博会,甚至也需要党政及有关部门的推动,吸引大批年轻人来报名,把志愿服务当作一项重要的人生履历。在中国,是由共青团作为党的青年群众组织,先把青年志愿者工作推动起来,让他们走进这个门槛,慢慢培养起志愿精神,继而再影响带动社会,这符合NGO组织的基本规律,更符合中国国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