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罗的街道,冒险家的天堂

游客在抵达金字塔、博物馆(4)、清真寺、纪念碑之前,必须要应付开罗的交通。它就像一处流动的纪念碑,留给游客难以磨灭的印象。

白天,开罗有1600万人口。到了晚上,则会多出400万人。前往开罗之前,我曾读到相关的描述,颇为不解。当我真的置身开罗,游览这里的街道,见识了夜晚的阿拉伯商业区,才“实地”理解了数字背后的含义。放眼望去,你会发现马路和街上都是拥挤的人流。

这将近2000万人口中有300万住在名为“死城”的地方,那是古代穆斯林的公墓。你甚至不必开口问,就能猜到那里的情景!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远渡重洋来到小城探访法老墓地的游客人数绝不比墓地周围的常住人口少(5)。

还是说回交通吧。在开罗这样的特大城市,车流就像尼罗河般川流不息。这里的一切都在挑战我们的常识。交通信号灯和标识形同虚设,甚至没有人行横道线和车道线。司机们对信号灯置之不理;信号灯指示右转时,如果司机想右转就右转,如果司机将手伸出车窗则意味着他预备左转。尽管这里没有规则,车辆却照常行驶。绝大多数的马路仅一个方向就能开出六七个“车道”。有些机司机则颇有想象力,他们觉得占用其他车道,道路便可以“扩宽”,于是,车流迅速变成许多条滑向不同方向的蜿蜒“蛇阵”。

这里有无数和阿拉伯文字一样扭曲的地下通道、天桥和环岛,它们飞越清真寺的塔尖,藏在古代河沟下,横亘在平地和那些尚未封顶、被本地人用来堆放废弃物的建筑之上。

街上的车多数是老古董。尽管这里有许多载客的交通工具,例如可以容纳三十人的巴士车,还有黑白相间的出租车,但这里的出租车和英式轿车一点不像,它们更像是瑞士褐牛。夜里车灯亮起,出租车司机便成了开罗马路上的“法老”:天线的顶端装饰着耀眼的绿色球形卤素灯;刹车灯下安装着蓝光激光灯;车后窗上挂着一长串巨大的玻璃珠,行驶的过程中它们将上演灯光秀。至于巴士车,它们只在终点才会真正停下来,经过沿途站点时,只稍稍减速,好让乘客跑步上下。

马路上不仅有车辆,还有行人和动物——例如驴子、羊和肩胛肿大的水牛(它们像是从史前岩画中走出来的)。当然,还有阿拉伯风格的观光马车;每当马车拉着活牲口和死牲口、纸莎草秆、笼装的肉鸡、形似乌龟的皮塔饼经过时,街道便格外嘈杂。

每一只车喇叭都会发出不间断的急促而又尖锐的轰鸣。破旧的车载音响被敲得嘟嘟直响。司机们透过从不关闭的车窗,冲外面大喊大叫,打着夸张的手势。

伴着昼夜不息的喧哗,水蒸气和汽车尾气扑面而来,此外,还有无孔不入的沙尘,沙尘为整个首都蒙上了古老的色彩。每隔一段时间,会有到祷告声从成百上千的塔楼里传来,将巨大的噪音掩盖。祷文犹如声音的堤坝,将一拨又一拨的音浪阻挡在都市之外。

在开罗,外国人没法过街!因为他们简直无处下脚(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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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洲人第一次置身开罗的车流,难免眼冒金星,双耳发胀。

不过,如果你愿意对这“流动的纪念碑”稍做观察,就会发现在混乱中寻求完美的秩序,恰恰是中东人的智慧所在。

开罗鲜有大型车祸(7)和交通堵塞。人们只在十字路口会注意到红灯,至于其他的交通信号灯,则被忽略了,仿佛和道路安全毫无关系。司机们是如何学会这一套的,我也不知道,但这一套在这儿行得通。一些岔路口则会有交通疏导员手持网球拍似的发光棒指挥交通。开罗的驾驶员“迫不得已”才会停车(他们百般不情愿),因为为了不污染空气,他们一停车就需要熄火。至于那些如动物叫声般的短促尖锐的喇叭声,只在必要的时候用来威慑快要撞上的行人;至于行人嘛,可能在车的前面,也可能在左边或右边,甚至在车后面!

开罗的真实交通状况让我颇感意外。基于欧洲经验获得的一切生活常识受到了强烈的冲击。我安慰自己,没关系……一种高度发达的文明必定优先考虑弱者、行人,保护手无寸铁、身无铠甲的人。但不得不承认,在开罗,可怜的行人会面对更多的危险。

某个不经意的时刻,我也意识到了问题没有我想象得简单。

我们住在海尔南-谢普赫德酒店(8),站在酒店的阳台上,尼罗河和河畔的现代都市一览无遗。一天晚上,我看见一群刚刚落地的游客正准备横穿一条单行道,他们预备前往街对面的码头;夜色中,一辆豪华的游轮——“金龟子”邮轮——正在靠岸。他们等了好一会儿,期待有司机能意识到他们要过街(司机们永远不会发觉),期待车与车之前能留出一点通道(这种事永远不会发生)。终于,他们的导游出现了,那位导游不仅是专业的组织者,还充当起引导游客过街的角色。他径直走到路中央,挡住了车流。随后,游客们以欧洲人那种不紧不慢的步速走到了街对面。至于那些被拦住的车,才停下几秒钟,就已经排起了浩浩荡荡的千米长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