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风波渐息

阿萁怎也没料到,江石归后竟耽搁在桃溪,她见送口信的客作汉搭船走道一身的汗,忙倒了碗凉茶来。

客作汉接过吃了口茶,顺嘴感叹了几句付家事,摇头道:“怪不道人事无常,前日晴今日雨的,哪料得好好的人家,竟是要败。”

施老娘追问:“他家摊上了官司,可会连累到他人?”

客作汉笑道:“大娘放心,不至于此,纵是个诛九族,也不与旁人相干,江小郎君义气行事,必有好报。再劳烦大娘指个道,这江家怎么走。”

恰好施进田间回来,施老娘道:“甚是巧,我让我儿陪你走一趟。”

施进答应一声,看眼客作汉,道:“你要去江家送口信,替你捎的消息。”

施老娘催道:“是江石回来了,你休多嘴舌,快快领了人去。”

施进挠挠头,大是不解,怎的江石回来了又捎口信,揣着一肚不明白给客作汉引道。阿萁目送他们去村尾,忧心忡忡,与施老娘道:“也不知江阿兄几时回。”

施老娘不语,却是生怕江石摊上事,略有不满道:“本不与他相干,倒去多事,也不怕惹上是非。”

这话阿萁笑笑不敢接,只在心底道:各自自扫门前雪算不得错,但是,真个一指头不管,未免凉薄。

隔日一早,阿萁与施老娘道:“嬢嬢,江阿兄一时回不得家,江伯父少不得要去桃溪,我们蒸些米糕让伯父捎去?”

施老娘笑道:“什么我们的,只有你,哪来的我,去罢,多蒸些,我们也好沾点光。”

阿萁讪讪一笑,拉了阿豆钻进灶间忙碌,阿豆有吃哪有不乐意的,烧火烧得满头汗也不乎,还偷摸指点:“二姊,多搁些枣,嬢嬢藏了好些呢。”

阿萁一揪她的鼻子:“还道你懂事了,还是这么贪嘴。”

阿豆皱皱鼻子,驳道:“就许阿姊给情郎蒸米糕,还不许我贪个嘴?我也不是尽日玩耍的,我还抱四妹呢。”陈氏病病歪歪,总没个精气神,阿叶有做不完的针线,阿萁帮着施老娘忙着屋里屋外事,看守小四娘的活计便落到了阿豆头上。

她倒是个不吃亏的,每每抱小四娘,总要讨些吃得去,施老娘边骂她嘴馋人懒,边给她个枣、给把豆哄着她听话。

阿萁听她反唇相讥,气得又揪了阿豆的鼻子一记。

阿豆捂着鼻子,叹口气,瓮声瓮气道:“唉,二姊也只会给江阿兄蒸个糕,大姊好赖还会做双鞋做个荷囊呢。”

阿萁又羞又气,瞪她道:“就你生得老鸹嘴,打趣起我来。”

阿豆笑道:“不过,还是蒸米糕好,我也能饶上一块,大姊做的荷囊可分不了我。”

阿萁失笑:“原来好在这一处。”

阿叶在屋里听到响动,放下针线,到灶间问了原由,对阿萁道:“你也不先问问江伯父去不去桃溪,这要是不去,天热,蒸的米糕怕放不住。”

阿萁得意一扬下巴:“阿姊放心,我这卦再错不了的。再说了,纵是错了,家里也吃得。”

阿叶想想也是,又见院中施老娘也没有说三道四,遂抿嘴一笑,由着阿萁和阿豆在灶间胡闹,自己又返身回去做针线。

阿萁的卦果然没错,江大接了口信,反托施进晚凉去学堂接江泯,自己则上桃溪一趟。阿萁将热腾腾的米糕装在饭篮中,小心拿纱巾盖了,递与江大道:“侄女蒸了些米糕,伯父带去充饥。”

江大笑着接过,夸道:“萁娘有心了。”又拿臂肘一击施进,悄声道:“兄弟养的好闺女,只是便宜了我们家。”

一语刺心,施进只觉心脏脾肺疼,亏得还一处长吃酒,专拣他痛的地方捏。

付和生还被江石安置在医馆内,进的气少出的气多,昏昏沉沉总是不醒,偶尔睁开眼浑浊的眼,也是迷迷茫茫,并无知觉。吃的汤药也是掰开嘴,硬灌进喉中,一碗药只小半牵喂进肚中,付家小厮成日惶恐,生怕一个喘息间付和生就没了命,寸步不敢远离。

江石见医馆院中有井,打了一桶水洗面醒神,呼出一口气,又取了十几吊钱,换作碎银,一路直奔桃溪县衙,顺路又在食铺买了几样吃食一壶好酒定一桌席面,寻了班房牢头塞了块碎银,又笑道:“几位差役辛苦,江某在福运楼定了桌简席,没甚山珍海味,只酒肉管够,班头与几位兄弟若是不弃,下了差,还请一道吃上几杯。”

班头与沈拓有交,又见江石知趣,道:“江小兄弟有心,付家与你非亲非故,你费心探望,算得义举,去罢去罢,只别耽搁太久,让我们难做。”

江石谢过,提了食盒去看付家人,付老娘与付娘子被监在一间牢中,老人家岁老,哪里受这等事,躲在枯草堆中,青白灰涩的脸。付娘子是个柔弱女子,她自己也病歪歪的,在狱中不过是强撑着一口气照料婆婆;付老父与一个老仆被监在对面牢中,他起先因心急跌了一跤,县衙哪会经心医治,胡乱敷了点药,虽行动受损,人倒比付家婆媳看着鲜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