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难关(第2/2页)

“令,是王爷下的。有谁,敢违抗王爷的令?”

顾皎问,却无人敢答。

有一老者叹息,道,“夫人说的咱们都懂,确是强人所难了。只那王老二,着实过份了。城守下了告示,城中的衙役不够使,便招本地地主帮忙。那王老二忙不迭地凑上去,说愿为王爷出力,便将家下人编队,挨家挨户去搜丁口。买命钱,刚开始的时候说是二十两,可现他经手的地方,变成三十两,四十两了。咬着本乡本土的乡亲,吸饱了血,却去讨好那个柴大人。”

“二爷爷说的极是。他站出来,说要做个领头的,要认捐。便捐了几十石白米,一车盐,另有几车干肉。柴大人得了那些捐,便挨家挨户去问,说人王老爷都捐了,你家要捐多少?”一个年轻些的声音愤愤道,“皎妹,说句托大的话。我论辈该是你堂兄,活了近五十年,没见过这般不要脸的。就算当初咱们给王爷献粮,也是青山叔好声好气说了,按能力自愿。哪有这般问着上门的?岂是捐?乃是抢了。”

“出了这个门,少开腔。”一个声音呵斥,“这般乱说话,给夫人招麻烦。”

“三爷爷,人家都打上家门来了,咱们还什么都不做吗?”

“作甚?你要造王爷的反?”

“外面打仗,比这更过份的有的是。只现下轮着咱们龙口了,且听夫人怎么说。”

含烟听得胆战心惊,狠狠为顾皎捏了一把冷汗,更觉自己无耻了。夫人面对的情况比她复杂了多少,又艰难了多少?

她小声问杨丫儿,“日日都这般?”

杨丫儿点头,“每日上午都要来,有时候顾老爷跟着,有时候顾老爷事忙,便是三爷爷带着来。”

“怎么办?夫人只一个人——”

“放心。”杨丫儿指了指屋顶。

含烟不明所以地抬头看,却见屋脊上大大咧咧地坐了个人。那人头脸俱黑,眼睛闪亮,却有一口大白牙。她待要再说些什么,却听得里面又有声音。

“我暂时有个主意,但也只治标不治本。”顾皎道。

“夫人且说。”

顾皎大约是动了茶杯,有瓷片碰撞的声音。她道,“我手中有一笔钱,不多,也不够买下整个龙口的命,但能做一点小事。这几日,我想了许久,王爷征兵是大事,咱们怕是无力抗衡的。可龙口人几十百来年没打过仗,也无人从军,通不知那是怎么回事。只怕,再精干的小子上去了也是送死。要么抗兵役,死在衙役手里;要么逃兵役,一辈子不着家;要么懵懂上战场,被人砍杀致死。”

一阵儿的哀叹。

“我实在于心不忍,便盘了账,只剩了几千银子。”顾皎带了些许无奈,“附近几个庄子上,收着衙役通知的,家里选个人去我二哥那边挂个号。统计人头数,用那银子做些护身的甲衣,打些铁棍钢钎做武器,再准备一些保命的物什——”

这年头,从军是自带干粮和武器的。自家若是没兵器,没甲胄,等着上了战场,胡乱拿一根木棍,自保都难,何谈杀敌?穷些的人家,能给吃顿饱饭都难,何况铁器?

顾皎这一撒手,几千的银子,着实大方。

且,当真能救命。

“积极面对,多做准备,兴许能多许多人活着回来。”她的声音有些含混,似说得伤心了,“家中独子的,若是独子不归,养老算我的;若非独子,不归,我会斟酌给些抚恤的银钱;若是,若是——”

“夫人!”有个老声提得高起来,“夫人,咱们是去替青州王卖命,为何你是出钱?”

顾皎似乎调整了情绪,道,“三爷爷,将军乃王爷义子。”

无人再答。

“我二哥会领着这些小子去校场,周大人亲自训练他们。当此危难之际,人命最重,怎好分为谁打仗,替谁出钱?这些银子,用在自家乡亲身上,岂不比给人吃了喝了合算?快收了那些不忿,只当天道循环,过了几百年好日子,今儿要偿还些福份。”她轻声道,“我曾问将军,你十五从军,怕不怕?为何你上了战场,那般悍勇,从不顾忌自己的名声?知道外间人怎么说你吗?他们都叫你煞星!将军却笑,说他领了万州的几百男儿去青州,身上便担了许多人命。他若怕死,顾惜名声,那么死的便是他的那些兄弟。他带多少人出来,便要带多少人会去,大家齐心协力——”

顾皎顿了一下,“战场上,认准了将军,将军努力保大家一命;在龙口,有夫人在,夫人即便将那龙江水截断了,也能给他们的妻儿老小找口吃的出来。”

含烟听得热泪盈眶,对杨丫儿道,“我得说服我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