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花珍珠成花袭人

平儿那话说出口,朱绣便有些怔忪,等看不见她的背影了,朱绣才狠狠地拍拍自己的脑门。这又犯了老毛病了不是。

她在这荣国府待久了,素日里想起这些花朵似的女孩子们日后的结局,就忍不住心里存一份怜惜。怜惜不要紧,可这因为同情可惜就不谨慎,才真要命!

况且她自己还是个奴才身子呢,人家士大夫达则兼济天下,她达才能兼济小姐妹们。朱绣反省自己:就今天这事,不能算做错了,可提醒平儿那碗药不妥当的法子要多少有多少,偏自己心神不定选了最错的那个。最末了,还是人家平儿提醒才醒悟过来!

幸而还有补救的机会,朱绣想,平儿那里暂且不用担心,只以后,话出口前先在脑子里过一遍,还得学古人“吾日三省吾身”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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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贾母从东府回来,王夫人便来与她商议给贾宝玉请业师的事,这本该是贾政操持的事。只是贾政近来不是在书房与清客谈天说地,就是去柳姨娘屋里,等闲不踏正房的地儿。

王夫人此时提起来,也有在贾母面前给柳姨娘下蛆的意思。谁料贾母一副“一个玩意儿,何必在意”的模样,恨得王夫人胸口发闷:您老人家若真有这等心胸,国公爷的那些老姨娘和三个庶女是怎么没的。

贾母歪在榻上,顶看不上她这样,一个外头买的无依无靠又不能生的姨娘,能翻出什么花来?况且都当奶奶的人了,还把爷们往自己房里揽不成,羞是不羞!便是没这个柳姨娘,难道你老爷就去正房歇着了?没了这柳,还有那花那草,真是个拎不清的。

“好了,这事我放心上了,只是展眼就到仲秋,过了节我自然给你老爷说。”一句话就把王夫人打发了。

王夫人一口气堵在喉咙口,上不去下不来,正待还要说话,就听丫头通报:“赖嫂子候见。”

贾母看一眼鸳鸯,鸳鸯忙向丫头示意。

早有廊下伺候的老婆子打起帘子,让赖大家的进去。赖大家的满脸带笑,高声道:“老太太,南边姑奶奶家送节礼来了!”内室宝玉、湘云、宝钗听见,都忙出来凑热闹。

贾母忙命传进来,几个林家掌事女人进来送礼请安,贾母就命拿上等封赏外头男人,拿尺头赏女人。

林家这三人都是四十往上的年纪,穿戴打扮,皆比主子也不甚差别,与往年大为不同。

请安问好毕,贾母命拿了三个脚踏来,她三人再三谢了坐,只等宝钗、湘云等都归座,方才敢坐下。

贾母便问:“姑爷家里可好?……怎从前不曾见过你们”等语。

三人忙起身回说:“都好。”又将贾敏亲笔信和礼单奉上,才又笑回:“原都是秦嬷嬷打头。她老人家命犯岁星,盂兰盆节那日跌破了头,人不大清醒,太太慈爱,让她在家养病。”

贾母点头,搁下不问了,一面又叙些家常,一面收看礼物,一面命下头置下酒席安置林家诸人。

不一时,四个女人就被带下去,自有赖大家的陪着。

贾母看今年节礼仍是丰厚异常,贾敏信上除了说自己益发病弱,恐将不寿外,依旧满是孺慕之情,也就丢开之前的一点疑惑,转而又为了女儿病体神伤起来。

王夫人看过礼单,心下满意,见贾母拿帕子拭眼角,忙站起来问:“老太太,您这是?”

贾母因道:“敏儿说自己恐不寿,倘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这叫我老婆子怎么受得了哇。”说着又哭起来。

邢夫人听说林家送节礼来了,忙匆匆赶来,正听见这话,就道:“姑太太病弱不是一年了,这些年都熬过了,老太太您放宽心罢。”

这个没眼色的。

贾母实在不愿搭理这说话不带脑子的大儿媳妇,嚷着头痛,扶着鸳鸯的手去后头歇了。

邢夫人就有些讪讪的,但仍赖在上房不走,直到看着林家的节礼入了公中各库里,才拿脚走人。

看着这位继嫂子像是打了胜仗的背影,王夫人心下冷笑,入了公中又怎样,大太太依旧一文也摸不着,这些都是要留给自家宝玉的。

这头暗波汹涌的,那边朱绣也见了一个面生的婆子。这婆子自称是林家内管事,和朱嬷嬷交好,受她之托来探望朱绣。

朱绣忙让座,那嬷嬷拿着一个小包袱道:“这是府里太太和姑娘送你的节礼。”朱绣忙起身谢林太太林姑娘挂念。

林嬷嬷又笑说:“你娘让捎带来的土仪,堆了两车,因怕扎眼,都一起送你舅舅那里去了……”

朱绣听说,心中一动,想来姆妈在林家颇好,林家待她定然亲厚,不然依她老道把稳的性子,必做不出借别人家船捎带这么多东西的事情。

愈近中秋,人情往来愈盛。朱绣这些丫头们亦是忙的脚不沾地,离上回捎给舅舅节礼并寄卖绣品已过一旬有余,朱绣连一个荷包都不曾绣完,幸好府里丰厚的赏赐,弥补了一丢丢她不能攒私房钱所受的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