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十二 第五章 沙门护法

寇仲和跋锋寒伏在大河北岸一处山头,瞧着近十艘唐室的水师船从黄河驶入通济渠,全是机动性强的小型战船,船上兵员全神戒备,一副随时应变的姿态。

在午后秋阳的照耀下,帆桅映闪余晖,颇有江河任我大唐战船纵横的迫人气势。

寇仲倒抽一口凉气道:“难道李世民料事如神至此,晓得我们会返回彭梁,故先一步派兵拦截?”

跋锋寒哂道:“谁拦得住我们,噢!又有船来哩!”

寇仲朝大河西端瞧去,只见幢幢帆影,二十多艘体势巍然的艨艟巨舰,首昂尾耸的沿河开至,在另十多艘小型战船的护航下,追在先头部队之后,缓缓驶进通济渠。

巨舰载满兵员辎重,吃水极深。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时,五十多艘运兵的楼船和满载粮货的辎重船只接续驶至,押后的是十多艘走舸式的小战船。

寇仲头皮发麻地瞧着巨舰上飘扬的旗帜,苦笑道:“这是由李世绩指挥的水陆两栖作战部队,我的娘,李世民不是命他攻打陈留吧!”

跋锋寒默默计算,叹道:“你的反攻大计可能要就此寿终正寝。李世民确是用兵如神,且处处抢得先机,这批唐兵为数达三万人,在强大水师的支援下,又有紧扼水道的开封城作指挥总部,进可攻退可守,至不济也可封锁运河,截击你任何北上的部队。坦白说,你能否保着陈留尚是未知之数,对方是顺水来攻,你是逆水而守,且李世绩是身经百战的猛将,我们的形势非常不利。”

寇仲不解道:“李世民是否对窦建德过于轻视,这批水师精锐该继续东行,保护牛口渚、板渚、荥阳、河阴诸城才对,对付我少帅军岂非杀鸡用牛刀?”

跋锋寒摇头道:“李世民岂会大意轻敌,必是另有手段应付窦建德的大军。”

寇仲一震道:“我明白啦!”

跋锋寒讶道:“你明白甚么?”

寇仲沉声道:“我明白李小子对付窦建德的策略,事实上前晚在大河截击我们时早透露端倪,就是据虎牢以抗窦建德。唉!李小子确是大将之材,任由窦建德渡河攻打虎牢东西诸城,只要他取得大河的控制权,而我又不能北上,窦建德的大军将变成深入敌境的孤军,且连番交战攻城之下,损耗难免,那时兵疲马困,再被李世民派人包抄后方,截断粮道,军心势必动摇,李世民将有一举破之的机会。”

跋锋寒变色道:“那怎办才好,要不要我前去警告窦建德?”

寇仲叹道:“窦建德现在信心十足,甚么话都听不进耳内去,尤其是由我说出来的忠告,还会以为我陷害他。唉!过河再说吧!若守不住陈留,给大唐水师沿运河南下,直抵江都,我的少帅军会被李世绩连根拔起,比洛阳更早完蛋大吉。”

跋锋寒跳起来道:“事不宜迟,我们立刻走。”

徐子陵逐步登山,心中一片宁和。

晚课的钟音从被晚霞染红的山巅传下来,每一下钟音彷如发人深省的真言,直敲进徐子陵心底去。

佛教是一个和平的宗教,假设塞内塞外的人均身体力行地信奉佛教,天下将太平无事。可是这永不会变成事实,群魔作祟下,佛道两门只好联手抵抗,卫道驱魔。

不过斗争实有违佛门的理想,所以慈航静斋每代选拔最出类拔萃的传人,负起此重责,使空门不用卷入尘俗的腥风血雨去。

洛阳的风风雨雨,丝毫没影响净念禅宗的宁和平静。假若来攻的是突厥人的狼军,当然是另一回事。所以师妃暄肩上的重任,在为万民谋幸福外,更要为沙门护法。

唉!师妃暄!

他多么渴望师妃暄能像上一趟般,正在禅院内静待他的来临,他会把心中的矛盾和痛苦,尽情向她倾诉,让她的明心为他作出指引,可是他却知道与她再无相见的日子,这想法使他魂断神伤。

石阶已尽,徐子陵登上山头,大雄宝殿前的广场不见人影,寺内众僧集中在铜殿前的法场,诵经和敲木鱼的声音填满山头的空间。

徐子陵收摄心神,负手走进院门。

一人徐徐从大雄宝殿步出,走下台阶,神清气秀,正是净念禅宗的主持了空大师,他神情平静,嘴角含笑,似是一心等候徐子陵的来临。

徐子陵心中暗颤,涌起连自己也难以明白的亲切感觉,有点像经年在外闯荡,受尽挫败的游子,回家见到亲人,生出伤怀想哭的情绪,愣然呆立。

了空来到身前,合十微笑道:“子陵你好!”

徐子陵苦笑道:“大师才真的是好,小子乏善可陈。”

了空低喧佛号,慈祥的道:“子陵请随我来。”

徐子陵跟在这禅门中能回复青春的奇人身后,绕过大雄宝殿,在寺僧云集的广场旁步进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