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战云密布

拓跋珪独坐主帅帐幕内,心中颇有点犹疑不定。自懂事以来,他做事从来爽脆利落,决定了的事也从不后悔,可是,今次因牵涉到他最好的兄弟燕飞,他首次苦恼起来。

早在多年前,他已看中边荒集优越的地利,所以刻意经营,终于在边荒集取得一席位。除了通过边荒集大做南北贸易外,边荒集亦成为他掌握天下形势变化的耳目。

消息并非单是来自飞马会,而是他另有一个情报渠道,亦用以监察飞马会对他的忠诚。

在争取到现在一族之主的地位和权力前,他一直受族内和近亲各族的排挤与逼害,令他养成不轻信任何人的心态。

没有人可以例外,除了儿时直至现在,仍是最好的兄弟燕飞。燕飞是永远不会出卖他的,只恨燕飞体内流的有一半是汉人的血,使他对汉人同样是那么亲近。

在北方,唯一令他畏惧的人只有慕容垂。他虽然自负,仍知在现今的形势下,如慕容垂全力对付他,他拓跋珪必无幸免。

慕容垂确不愧北方第一兵法大家,只看他两次攻陷边荒集的手段,就可看出他的高明之处,根本没有人能撄其锋。

可是,燕飞把一切扭转过来,击杀竺法庆,令弥勒教于旦夕间瓦解,亦使慕容垂阵脚大乱。只要来攻他的是好大喜功的慕容宝,他拓跋珪已踏出统一天下最重要的一步。

南方自谢安、谢玄去后,余于再不被他放在眼内。桓玄、司马道子和孙恩之辈,不论谁人成为南方最后的胜利者,都难以和他斗胜争雄。南方只有一个人,能令他担心。

目前,他最大的障碍是慕容垂,不过,慕容垂有个致命的弱点,就是纪美人。

拓跋仪揭帐而入。

经过一夜休息,拓跋仪疲态尽去,精神抖擞,正准备动身往边荒集去。

拓跋珪没有抬起头来瞧他,仍是一副思索的神情,淡淡道:“坐!”

拓跋仪在离他半丈许处坐下,默待拓跋珪发言,到此刻,他仍不晓得为何拓跋珪把他从整装待发的马队急召回来。

拓跋珪终于朝他望过来,平静而坚决的道:“你今次回边荒集,我要你杀一个人。”

拓跋仪愕然道:“杀谁?”

拓跋珪若无其事的道:“刘裕!”

拓跋仪虎躯一震,说不出话来,心中却翻起滔天巨浪。他的心态,实很难向任何生活在边荒外的人解释,包括拓跋珪在内。杀个人对拓跋仪只是等闲的事,可是,边荒的荒人正处于空前团结的境况,人人肝胆相照,任何试图破坏荒人团结的行动,都是反荒人的恶行。

他接管飞马会,是淝水之战后的事,可是,他已深深投进边荒集的生活去,感到边荒集与他不但荣辱与共,且是血肉相连。

他感到自己再不了解拓跋珪,至乎有些反感,更清楚自己不会执行这拓跋珪派下来的特别任务。

拓跋珪道:“我们是兄弟,目前更是我族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你心里有什么话,尽管说出来。”

拓跋仪叹道:“如杀死刘裕,我们如何向小飞交待?”

拓跋珪现出一丝冷酷的笑意,轻轻道:“想置刘裕于死地的人这么多,只要你手脚干净点,谁会怀疑到你身上去呢?”

拓跋仪苦笑道:“刘裕现在已成边荒集的主帅,又得江文清和屠奉三的支持,若事情败露,我们会成为荒人的公敌。且最大的问题是刘裕并不容易对付,以孙恩和司马道子的实力,到现在仍没法办到,这个险是否值得我们去冒呢?”

拓跋珪双目神光闪闪,仍是语调平和的冷然道:“我知道要你去做这件事,实在违背你一向做事的作风,不过,为了统一天下的大业,我没有选择余地。我认识刘裕这个人,曾与他并肩作战,从个人的观感出发,我还有点喜欢他。不过,勿要看此人在现时虽似与南方的局势无关痛痒,事实上,他的影响力却是与日俱增。我们的小飞摧毁了弥勒教南下作乱的大计,亦同时造就了他,使他置身于非常特殊的位置,而在某一非常时期,他可以产生的作用,实是难以估计。”

拓跋仪皱眉道:“那或许是很多年后的事,现在我们的当务之急,不是要应付慕容垂的反击吗?收复边荒集,把慕容垂拖在荥阳,该是首要之务,如我们杀死刘裕,恐怕会影响荒人整个反攻大计。”

拓跋珪微笑道:“要杀刘裕,只有一个机会,就是在此反攻边荒集的一战里,时机由你掌握,错过了机会永不回头。现在他对你仍没有戒心,以你的聪明才智,肯定可以把事情做得妥妥当当。”

拓跋仪低声道:“我仍可以畅所欲言吗?”

拓跋珪耸肩道:“这个当然!你和小飞,都是我拓跋珪最信任和欣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