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一波未平(第2/3页)

是短线目标和长线目标的分别。

那时他只要躲过敌人追杀,抵达黠戛斯,找得胜渡,就是达致目的,清楚明确,哪来余暇去想与之无关的其他事。

可是,此时此地的自己,却被周遭人和事的滔天巨浪淹没了。其“长远之计”,既遥不可及,又是毫不实在,令他身不由己的受狂潮怒涛抛掷舞弄,彻底迷失,鸟瞰式的视野一时变得模糊不清,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是否做错了?

下一刻,他骤然惊醒。

障眼雾霾一扫而空。

马儿的四蹄踢着积雪,发出沙沙之音。

转入定鼎大街,十多骑从后追来,龙鹰放缓马速,向来到身旁的易天南微笑道:“大龙头你好!”

易天南指示手下们跟随在后,然后别头来用神打量龙鹰,神色冷淡,开门见山的道:“仞雨因何不随鹰爷回来?”

龙鹰终于亲身体会何谓“众叛亲离”,连万仞雨没有随他返神都,可以变成罪证。

如此劣况,是台勒虚云一手炮制出来,杀人不见血,无从化解,令龙鹰失去了驾驭各大党派的力量。

辛苦建立起来的声誉、军功,反变成双刃利剑,使他更是形迹可疑,因有夺取皇权的本钱。

龙鹰不想解释,又不能不解释,道:“他回来没什么事好干的,所以带妻儿到南诏散心。如有选择,小子不会回来。任何人都可以误解我,却千万不要是大龙头。”

他亲切的话,打动了易天南,令他绷紧的面容松弛少许,压低声音道:“准备在神都逗留多久?”

龙鹰诚恳的道:“大龙头请信任我,龙鹰从未改变过,当将圣上送入陵寝的一刻,就是功成身退的时候。”

易天南道:“圣上的身体真的这么差?”

龙鹰心忖政治就是如此一回事,满口谎言,分别在善意与恶意,并不提醒易天南须保密,因晓得说给他听,等于说给张柬之听,道:“比你想的更要差,圣上寿元已尽,看的只是可捱多少天。”

他先后向太平公主和易天南透露情况,是寄望张柬之等密谋举事的朝臣多点耐性,待“女帝”百年归老,让政权无风无浪的顺利过渡。也知此一奢望脱离现实,在台勒虚云能移山倒海的影响下,与二张对立的党派集团,形成了诛二张、杀龙鹰的共识。

易天南属支持李显者较外围的人,未必清楚真正的情况,因隐隐感到矛头直指女帝和龙鹰,念在与万仞雨的关系,又或背后有张柬之在主使,遂来探他的口风。

人们的定见偏执,决定了他们对事情的看法,“女帝”的健康状况,是由龙鹰的口说出来,当他们再不信任龙鹰,实话可变成欺骗,任何解释亦是徒然。

大街人车往来,舟船穿行,可是龙鹰竟有走在万里无人的荒漠内的感觉。

易大南默然片刻,沉声道:“鹰爷走吧!”

千万般滋味,涌上心头。

今天内,易天南是第三个这样劝他的人。

第一个是太平公主,她最清楚己方对龙鹰的态度,亦对龙鹰最具震撼力。龙鹰没法分辨究竟是出自太平私心的想法,还是受命而说。

在斩杀“凌岸”之前,台勒虚云定以杀龙鹰为终极目标,更是他筹谋已久、力所能及的事。

可是“凌岸”的败亡,破坏了台勒虚云本无懈可击的部署。

台勒虚云的鸿图大计,一环扣一环,当“凌岸”此一环被龙鹰拆开,猝不及防,始料不及下,顿然令他阵脚大乱,必须作出相应的调整。

当杀龙鹰非若以前般易似反掌,稍次之策就是逼走他,永远放逐。此计厉害之处,就是如龙鹰坚拒离开,等于反证龙鹰有谋夺皇位之意,形势对龙鹰更为不利。

“东宫惨案”将各大势力推往与女帝和二张对立的一边,空前团结,朝臣和武氏子弟间的矛盾也暂遭搁置一旁,敌我分明,偏在这时候龙鹰奉召回来,张柬之等怎么想,最不懂政治者也清楚。

第二个劝他走的是闵玄清,她亦是最清楚龙鹰实力的人,劝他走不是怕他小命不保,而是劝他悬崖勒马。

他奶奶的!

被人误解的感觉真不好受。

易天南劝他,是在尽江湖道义,提醒一句,龙鹰不听,他亦没法子。

龙鹰从容道:“我意已决,大龙头不用劝我。”

易天南叹道:“鹰爷是否清楚自己的处境呢?”

龙鹰冷哼道:“比任何人猜想中的更清楚,在此我重申一句,对权位龙鹰从来没有非份之想,否则不会长留高原,到今天才回来。大龙头明白吗?”

易天南苦笑无语,并非不以为然,而是因晓得在“东宫惨案”愈滚愈烈的波涛里,理性早遭没顶,余下的就是仇恨和报复,龙鹰的回来,二张因女帝病倒减弱的声势,大有从弱转强之象,至少在兵变诛二张的行动上,不可不将龙鹰考虑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