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第2/3页)

裴章翻着徐器呈上来的证词,忽然一扬手,纸张就像雪片一样洒落下来。

“就凭这些前后矛盾的证词,你就想让朕定靖远侯的罪?你是不是把大业的将军侯,想得太容易对付了?”裴章冷冷地问道。

徐器连忙单膝跪了下来:“是臣办事不利。那仆妇本来已经供认,后来又死死咬定是冯邑利用她陷害靖远侯,无论臣如何用刑,她都不肯再改口。臣怀疑是有人给她递了什么话,或者握住了她的把柄。”

“怎么,你堂堂一个大都督,还要对一个妇人屈打成招?”

徐器不敢说话了,他觉得自己怎么说都是错。明明当初是皇上要拿下靖远侯,他立功心切,全力配合。现在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弄到的证词,皇上却不想采用。

裴章从宝座上站起来,走到窗边,负手看着窗外的明月。

“靖远侯将手中的盐引折价卖给商人的事情,西北人尽皆知,百姓都感念他的恩德。你觉得凭这私贩盐引的罪名,朕就真的能将他拿下吗?说出去,那些百姓还不得造反。”

“那皇上为何……”徐器有些糊涂了。既然明知道不可为,为何那日在沈氏出现以前,皇上还是要将靖远侯拿下?

似乎知道徐器心中所想,裴章说道:“朕要立威,要让西北的百姓知道,谁才是这个国家的君主,靖远侯在朕面前,照样得俯首称臣。朕就算当时拿下了靖远侯,之后也会以证据不足的理由放了他。”

原来如此。先前徐器以为,真的是凭靖远侯那妾室的几句话,皇上就改了主意。他还觉得自己先前真是小看了这个内侄女,还想回头找个机会,好好地与她叙叙旧。

“那……请皇上明示,现在此事该如何收尾?”

裴章想了想:“既然靖远侯动不得,就把所有罪名推在冯邑的头上。判流放儋州,此生不得再为官。”

徐器觉得这样的惩罚算轻了,但想到冯邑的堂弟是锦衣卫指挥使冯淼,料想皇上还是为这个亲信手下留情了。

“朕既然来了,也不着急回去,正好视察……”裴章话还没说完,大内官就从外面匆匆地走进来,附在裴章的耳边说道:“皇上,京城传来消息。”

裴章挥手让徐器退下去,然后才让大内官说。

“皇上,眼下正值春闱,考生都聚在京城考试。但是主考的高大人和礼部尚书因为几个考生的名次问题起了争执,甚至动起手来,现在两个大人都赌气在家,科举已无人主持。”

裴章的眉心隆起:“岂有此理,为朝廷选拔人才,怎可以如此儿戏?”

“皇上,小的说句公道话。这些考生本就是天子门生,应该由您亲自选拔,将来才会为您所用。虽然高大人和礼部尚书都是清官,但毕竟年纪大了,性格保守且固执,很容易各执己见。离开京城的时候,小的就跟您说过,让他们两个当主考,只怕会意见不和。而且他们选的人,未必合您的心意。听说此次事情就是从那位李从谦而起,高大人要淘汰他,礼部尚书想留下他,两人闹得不可开交。”

裴章迅速地转动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陷入沉思。

一边是他渴望多年的西北军权,一边是大业三年举办一次的科举选士。有时,他真恨不得把自己劈成几块,放在国家的几个地方,好让事事称心如意。

“还有来送信的人说,离开京城的时候,庄妃娘娘已近临盆,算算日子,小皇子应该已经出生了。这毕竟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皇上难道不想回去看看吗?您是一国之主,总不能在外面呆太久……”大内官又劝道。

裴章重新坐回宝座上,深深地叹了口气。他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还会有几个孩子,也许这个孩子是唯一能继承他大统的人,尽管不是嫡出,也并非他心爱的女人所生,但到底是他的血脉。他还是对这个孩子寄予了厚望。

“明日你让山西布政使来见朕,等朕交代完事情,就回去。”

大内官大喜,忍不住作了个揖:“皇上英明。”他是真的怕皇上一口气咽不下去,又跟靖远侯杠上。这里可是西北!是人家靖远侯的地盘,一个弄不好,可能会引起政变。偏偏以皇上的性子,这些话不能堂而皇之地说出来,会伤到他的自尊,激起他不肯服输的心。

毕竟皇帝做久了,帝王的人生从没有“屈居人下”这几个字。

大内官知道,皇上跟靖远侯之间,只是暂时偃旗息鼓,今后有的是正面交锋的时候。

裴章提笔,正要批阅这次送来的奏折,忽然头也不抬地问道:“靖远侯的那个妾室,真是小户之女?”

大内官被他问住,恍恍然道:“小的是这么听说的。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裴章摇了摇头。不妥倒是无不妥,但他回想起那日在城楼上,那妾室的一言一行,总觉得不寻常。小户人家的女儿,敢这么跟一国之君说话?她是当真不怕死,还是有恃无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