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大内官到侯府来传话,裴延没想到自己的罪名如此轻易就被洗清,谢恩之后,大内官将他扶了起来,语重心长地说道:“这次的事,侯爷也别往心里去。皇上本就注重吏治,侯爷奉命镇守一方,皇上更是不敢掉以轻心。这次大同知府供出侯爷的罪状,皇上要查清了,才好还侯爷一个清白。”

裴延知道大内官这是在为皇帝圆场,作了个揖,没说话。

“皇上今日见了山西布政使,将大同知府的继任议定,就准备回京城了。听说侯爷的妾室有喜,皇上特命小的来送份贺礼。”大内官回头,命内侍将裴延赏的东西奉上。

无非是些金银钱帛,也有安抚他的意思。

裴延让青峰接过,再次道谢,亲自把大内官送出门。

临上马车的时候,大内官忽然握着裴延的手,极轻地说了句:“侯爷回京以后,记得多让妾室进宫。她不是庄妃娘娘的表妹吗?多走动走动也是好的。”

说完,大内官意味深长地拍了拍裴延的手背,而后钻进了马车里。

裴延站在原地,目送大内官的马车离去,等到马车行远了之后,裴延转身回府,府兵一关上门,他就一拳击碎了门边摆放的花瓶。花瓶碎裂,发出一声巨响,左右都吓了一跳。

青峰问道:“侯爷,怎么了?”

刚才大内官跟裴延说话,两个人靠得很近,只有裴延才能听见。大内官那番话说得是有深意的。裴延果然猜得没错,皇上注意到了沈潆,并且这个心思连大内官都看出来了。

大内官要沈潆多进宫,那样就有机会多接触皇上。甚至有别的什么用意也说不定。

当年先帝就是因为生了掠夺之心,将他的姑母据为己有,甚至不惜因此让整个裴家陪葬。到了当今皇上,骨子里果然跟先帝流的是一样的血。居然觊觎一个怀了孕的女人!

裴延的手握成拳,面色铁青。大内官点拨他,可能是出于一番好意。毕竟顺着皇帝的心意,才能活得长久。可要他用一个女人来换自己的平安,他绝对做不出来。

“没什么。”裴延压下心头的不快。

青峰知道裴延不想说的事情绝对不会说,只能转移话题:“侯爷,谢大人来信说,王公子在军营里并不老实,吃不了新兵训练的苦,每天都想逃跑。已经逃跑了四五次,都被谢大人抓回去。谢大人说实在管不住,请示侯爷要如何处置。”

裴延的眉心挤成川字,眼下沈潆怀孕,他暂时回不了军营。

“你去告诉谢大人,该军法处置时便军法处置,不必留情。”

*

裴章见过山西布政使,商量大同知府的人选以后,又坐在桌案后面批阅奏折。山西布政使是个怕事的人,谁也不敢得罪,索性要他从京城派官员来顶替冯邑的位置。

上回徐器的教训还在眼前,京官绝不压住西北之地的军民。

但除了他这个皇帝,又有谁能压得住裴延?所有人都在避着靖远侯的锋芒。

“皇上,有个人鬼鬼祟祟地在府衙门外徘徊,被我们的人抓回来了。”大内官禀报道。

裴章专心地批阅奏折:“什么人还要劳动你来禀报朕?”

“他叫嚷着自己是定国公之后,看样子是从军营里逃出来的。”

定国公之后?裴章记得定国公在九王之乱的时候获罪于先帝,家中被抄没,他的后人都被赶出了京城,怎么会在此处?

大内官解释道:“皇上有所不知,那定国公的女儿是靖远侯的母亲,唯一的儿子王振王大人在奴儿干都司,这人想必是王大人的儿子。之前听说王大人把儿子托付给了靖远侯,让他把人带到西北来历练。想必王公子吃不了苦,这才从军营里逃出来了。”

裴章知道如今京城里的王公子弟,多是走马斗鸡之辈,终日浑浑噩噩的,无可用之人。要他们这群人上阵杀敌,恐怕让他们投敌更快,也难怪王振舍得把唯一的嫡子送到军营来。这么下去,定国公家原本累积的声望要毁于一旦,怕是再也立不起来了。

裴章一边批阅奏折一边说道:“把他带进来给朕看看。”

王定坤整日被关在军营里操练,不知道大同发生了什么事,更不知道圣驾在此。他好不容易溜出来,就想着找大同知府借点盘缠和车马,逃回京城去。哪里知道被内侍发现,以为他欲行不轨,就把他给拿下了。

大内官带着王定坤到了裴章面前,裴章整个人趴在地上,瑟瑟发抖。他这辈子还没见过天颜,紧张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裴章低头看他:“抬起头来。”

王定坤这才把头抬起来,迅速地看了裴章一眼,又把眼睛垂向地面。

裴章记得定国公是个非常精神的人,无论何时见到,脊背都挺得笔直,还时常因为与先帝政见不合,在朝堂上据理力争。虽然后来卷入了九王之乱,一念之差,站错了位置,但也是个足以在大业国史上写下光辉一笔的人物。到其子王振时便差了半截,再看这个孙子,简直不敢相信是定国公的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