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卷 第十四章 临阵退缩

眼前一仗,比诸以往在两军对决的真实战场上的任何一仗,更难打。

人心难测,指的不单是无瑕的心,还有自己的心,「知己知彼」变成不可能的事,且没有明显的胜败,自以为胜之时,却大可能已败个一塌糊涂,没翻身之望。

他可以向无瑕狠下心肠吗?肯定办不到。幸好无瑕不论对他或「范轻舟」,亦然如此。

在台勒虚云的大布局里,可以起何作用?

一切该由无瑕今趟来南诏决定。

假设龙鹰在,龙鹰和范轻舟便是独立不同的两个人,如此无瑕的施术目标,定非龙鹰,而是能左右大局发展的范轻舟。

想通此点,龙鹰为之释然,皆因无瑕「心有所属」,故可从龙鹰的情网脱身。苦笑道:「因为我忽然感到说是白说,徒扰大姐心神,不如不说。」

无瑕大嗔道:「你在以退为进。」

龙鹰笑嘻嘻道:「甚么都好!大姐为何会和鸟妖混在一起?」

无瑕不悦道:「你究竟想问甚么呵?」

龙鹰悠然道:「任何一件事,自有其前因后果,大姐的出身,对我要问的事,具关键性,如果大姐的师门渊源,与魔门全无关系,便当我没说过任何话。」

无瑕没好气道:「套人家的话,卑鄙!」

她的一颦一笑,喜嗔怨怒,仍然扣人心弦,但总像比之先前欠缺了甚么似的,使龙鹰心生惆怅。原因嘛!该是双方在精神的层面上再无交锋磨合,变得徒具形式。宛如一朵没有花蜜的盛开鲜花。

龙鹰嗤之以鼻道:「大姐太小觑本人,好好歹歹,我仍是魔门中人,对与魔门有渊源者,会生出直觉感应。昔日符太以『血手』向鸟妖凌空全力一击,试出鸟妖身怀大明尊教的绝技『明玉功』,大姐既然和他走在同道,即使非为大明尊教的传人,多少有点关系。证诸过往与大姐两度交锋,大姐明显走的乃魔门阴癸派『媚术』和『天魔妙舞』的路子,还要隐瞒?」

无瑕发出银铃般的娇笑声,含笑道:「勿向人家发脾气嘛!万事好商量,鹰爷究竟想说甚么,爽脆说出来如何?」

龙鹰自知动了气,气的是无瑕「媚心」不动,绝对无情。

在无瑕这样的心境下,说甚么都难打动她,会被视为针对她的乱心手段。

龙鹰二度敲响退堂鼓。

于他来说,这般的犹豫不决,临阵退缩,非常罕有。之所以如此,皆因晓得自己挑战的,是无瑕心内任何人不得逾越的界线。

每一趟,无瑕,柔夫人和湘君碧提及师尊白清儿,龙鹰均感到她们来自内心至深处的爱慕,尊敬和思忆,是女儿对慈母的亲情,恩重如山,不可能被动摇。

要命的是万俟姬纯从来没向他说清楚,而他只因魔种的灵锐,掌握到无瑕与万俟姬纯在某一特质上的肖似,认为无瑕乃秘族的种女,故能如此超卓,高于同侪。以柔夫人和湘君碧的优越资质,她仍有鹤立鸡群之姿。

无瑕是千真万确对自己生出爱意,可是,当她感到自己即将说出来的,极可能抵触她心底里不能触碰的师尊,相比之下,龙鹰在她芳心内地位骤降,令她显现出「媚心」相对无情的本质。

白清儿对她们的影响力深远无伦,观之湘君碧虽被杨清仁破身破心,可是,对完成白清儿遗愿,到今天仍是死心塌地,可见一斑。

以事论事,截至今天,「媚术」在台勒虚云的鸿图大计里,仍未能起决定性的作用,是因欠缺「目标」。

女帝不言而知,她本身以「媚术」成就帝皇霸业,其儿李显有韦氏在旁虎视眈眈,外人无从入手。可是,一旦继位者乃李重俊之流,肯定会栽在「媚术」上,其倾国倾城的威力,不可轻忽。

唉!自己也有可能早疏忽了,只因其效果未彰。

玉女宗的三大玉女,一向是从旁辅助的角色。湘君碧负起训练媚女之责,柔夫

人协助香霸处理青楼背后的事务,无瑕则成了台勒虚云最厉害的尖兵,以之对付劲敌。

他忽略的柳宛真,兼洞玄子和玉女宗两派之长,目前已将黄河帮牢控在手,正因他有此认识,故到幽州后狠下决定,避开陶显扬,也避开与高奇湛的接触,就是怕自己感情用事,坏了大局。

中「媚术」一如中邪,心神受制,情况像当年武瞾与高宗的关系,任忠臣前仆

后继的死谏,不能动摇高宗分毫。

龙鹰即使向陶显扬抖出真正身份,仍是蜻蜓撼石柱,难令陶显扬迷途醒觉,动

辄赔上机密,影响其长远之计。

从这个方向瞧,「媚术」能起的作用,大至难作估计。

在面对无瑕的情况里,不用被如雪片般袭来的诸般烦恼囿困,龙鹰首次对「媚术」在争夺江山的争霸战里能起的作用,作出全面透彻的评估,并为此战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