骚动不安的夜(第3/7页)

“我们还没有谈到那么详细。”

她叹了一口气:“真是个书呆子。难怪你受得了一天到晚想什么时间回旋。泰勒·杜普雷,只差一点点你就是自闭症了。知道吗?其实你已经是了。自闭症的症状你全都有。我跟你打赌,这个杰森·罗顿跟你一模一样。我赌他每说一次‘十亿’这个数字,那里就会硬起来。”

“你别小看他。说不定他真的有办法为人类留住香火。”不过,恐怕没办法为每一个人都留下香火。

“这大概就是所谓书呆子的雄心壮志。还有他那个妹妹,跟你睡过觉那个……”

“只有一次。”

“只有一次。她好像信了什么教,对不对?”

“没错。”她是信了教,而且据我所知,现在还是信。自从伯克郡那晚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听到她的消息了。我并不是完全没有试过跟她联络。我发过好几封电子邮件给她,可是她都没回。小杰好像也没有她的消息,不过听卡萝说,她跟那个西蒙同居,两个人好像住在犹他州,或是亚利桑那州……反正就是西部的某个州,我从来没去过,也无法想象。“新国度”运动瓦解了,他们两个人被困在了那里。

“那也不难想象。”吉赛儿把烟递给我。我对大麻烟这玩意儿不太放心,不过,被人家贴上“书呆子”的标签,很不是滋味。我深深吸了一口,效果跟从前一模一样,立刻就像患了失语症一样,说话开始吃力起来。我从前住在石溪分校的时候也试过。“她一定怕得要命。时间回旋出现了,她只想忘了这回事,偏偏你或是她的家人就是不让她忘掉。换成是我,我也会跑去信教。我搞不好会在见鬼的圣诗班里唱圣歌。”

我想说话,但好半天才说出来,听在耳朵里还夹杂着嗡嗡的声音:“面对这样的世界真的有那么难吗?”

吉赛儿伸手把大麻烟拿回去。她说:“从我的角度来看,是很难。”

她头转过去,有点不专心。雷声大作,震得窗户哐啷作响,仿佛对屋子里的温暖、干爽很不满。好像有很糟糕的天气正从海湾那边蔓延过来。她说:“你信不信,天气会变得跟那几年冷死人的冬天一样糟糕。真希望我家里有壁炉。听点音乐应该会舒服一点,可是我已经累得爬不起来了。”

我走到她的音响前面,点了一张斯坦·盖茨的萨克斯专辑下载。悠扬的萨克斯使整个房间都暖和了起来,这是壁炉办不到的。她满意地点点头,意思是,虽然那不是她会挑的音乐,不过,嗯,还不错……“这么说,是他打电话给你,说他要请你去工作?”

“没错。”

“你有跟他说你要接这个工作吗?”

“我说我会考虑。”

“你现在有吗?你有在考虑吗?”

她好像在暗示什么,可是我猜不透:“应该有吧。”

“我觉得你没有。我觉得你已经知道自己会怎么做了。知道我的意思吗?我觉得你只是来跟我说再见。”

我说:“大概是吧”。

“那么,说再见最起码也要过来坐在我旁边说啊。”

我愣愣地移到沙发那边坐下。吉赛儿抬起腿,把脚放在我大腿上。她穿着男生的袜子,一双菱形图案的绒毛袜,看起来有点滑稽。牛仔裤的裤管往上缩,露出了脚踝。“你这个家伙看到枪伤都不会畏缩,像你这样的人,居然还蛮会躲镜子。”

“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意思是,很明显,黛安和杰森在你心里还是阴魂不散。特别是她。”

怎么可能呢?我怎么可能还会在乎黛安?

或许我是想证明自己不在乎。或许正因为这样,我们后来才会一起摇摇晃晃地走到吉赛儿乱七八糟的房间里,又抽了一支烟,然后倒在粉红芭比图案的床罩上,在大雨漫涣的窗下激情缠绵,相拥入眠。

激情过后,恍惚中,脑海中浮现的却不是吉赛儿的脸。几个钟头之后,我醒过来,心里想:天啊,被她说中了,我确实早就打算要去佛罗里达了。

后来,杰森那边和医院这边的事情都花了好几个星期才安排妥当。那段期间,我和吉赛儿又碰过一次面,但只是一会儿。她到汽车卖场找一辆二手车,我就把自己的车卖给了她。我不想冒险开车横越美国(州际公路上的抢劫案以两位数的速度在成长)。我们都不提那天亲密的事,反正就像雨天一样,风雨过后也就烟消云散了。那只是有人微醺之后的善意举动,说起来,应该算是她的善意吧。

除了吉赛儿,西雅图好像没什么人需要我特别去说再见,公寓里好像也没多少东西需要留着。除了一些数字档案和几百张旧音乐光盘,好像没有更实质的东西了。档案显然没有携带上的困难。要走的那一天,吉赛儿帮我把行李堆进出租车的后行李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