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番外三 长宁未宁(第3/3页)

全福人住了口,再不敢多说。但是新郎官快要进来了,她只能一遍又一遍地给长宁公主上妆。

可是长宁这眼泪怎么也收不住,妆哭花了一遍又一遍,洗得脸颊都有些微微发红。最后全福人无奈地收了手,在征请了皇后的意思后,便只给她描了眉,点了唇脂。

新郎官终于到门口了。

她盖上了大红盖头,看不清前路,只知道被人牵着往前走了一段。但秦越瑾能感觉到,除去萧齐肃的目光,还有另一道视线。

是一双桃花眼,睫羽纤长,墨色的眼眸熠熠生辉。

是痛苦的、绝望的、悲凉的。

她隔着大红盖头,只能见到流苏珠玉随着她的步子轻轻摇晃,看不见那人的眉眼面容。

“阿瑾……”

似乎有人轻轻唤了她一声。

秦越瑾猝然抬头。

……自梦境中清醒。

她眨了眨眼,一时间还未从梦境中抽身。直到模糊的视线逐渐恢复了清明,她的意识才逐渐回笼。微微转过头,她看见秋姑正背对着她站在窗边修剪花枝。

秦越瑾勾了勾唇角,缓缓开口:“我不会再见到溶哥儿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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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给萧昱溶的最后一封信写完,秦越瑾已经抑制不住地大口大口地咳起了血。浑身的痛苦从骨缝里钻出来,无孔不入,叫她上一秒痛得几乎要昏死过去,下一秒又被疼痛从中唤醒。

这回……大概是真的要死了吧。

这样的话,那应该就看不见天盛三十九年的月亮了。

她有些遗憾。

谁能想到从前那个聪敏异常的秦越瑾,最后落得个如此凄凉的下场呢?

往事一幕幕从眼前闪过。从萧昱溶离开时对她的挥手微笑,小小的金冠束不住全部的头发,还有几缕垂在耳边,随着清风微微晃动,到教导萧昱溶舞剑时,小人儿摔了跤也一声不吭地爬起来的认真。

她微微勾起唇角。

所有关于萧齐肃的记忆飞快地划过,再往前倒,倒回御书房前一个月白衣衫的少年。云水蓝的衣裳,穿着件月白的大袖衫,绘着朱冠雪羽的仙鹤,翩翩欲飞。

他站在御书房的廊下,伸出一只白皙好看的手去逗弄笼中的鸟儿,微微垂着长长的眼睫,漂亮的唇边含着一点笑意。

钟灵毓秀,丰神俊朗,在一瞬间,秦越瑾发现这两个词都有了确切的指向。

大抵是她注视的时间太久了,少年忽然抬眼朝她这边看过来,先是微微一愣,旋即笑了,眉目舒展,愈发像是一幅泼墨山水画一般,带着一种写意的风流。随后他缓步走下台阶,朝她的方向过来,白玉玉佩和竹纹香囊在他走动时间或露出来,清俊而雅致。

走到距离十步远的时候,他停下脚步,向她行了一礼,声音清澈而干净:“新科探花郎顾清桓,见过长宁公主。”

再倒,再倒,倒回故事的开头,倒回一切都尚未发生的那个天盛三十年的春天。

那个春天,枝头已经早早地盈满了花香。京城的冰雪尽数融化,潺潺溪水带着刚刚跌落梢头的花儿流向了云水蓝的天幕,卷了一流水的春芳。

沉香殿里,秦越瑾正坐在梳妆台前,一面注视着镜中宫女为她描起的黛眉,一面听她絮絮叨叨:“公主,听说今儿新科探花郎会被召进宫里呢,您要不要去瞧瞧?说是长得极为好看呢。”

秦越瑾揽镜自照,微微转过头从一侧宫女手中的托盘里拿了支碧玉簪递给梳头宫女,轻轻笑了一声:“好看就好看,与我何干?”

与她何干?

两情相悦,劳燕分飞。

最后一口黑血咳出,秦越瑾又猛烈地咳了几声,最终手一软,雪白的帕子轻飘飘地落地,而她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天盛三十八年腊月三十夜,长宁公主秦越瑾,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