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番外三 长宁未宁(第2/3页)

她接过萧昱溶手中的长剑,手腕一抖,晃出了一片寒光。

——少年背对着她握着手中的剑,手腕一抖,晃出了一片寒光。

银杏叶簌簌落下,少年的剑舞得像一首不知名的歌谣。四周是没有乐声的,秦越瑾却觉得自己恍惚间听见了铿锵有力的上古乐章。他舞得那样快,剑光都在周身绕做了绵而不绝的清泉,随他心意自在而动;又舞得那样好看,像是大袖之上的仙鹤都翩翩然欲凌风而去。

剑收之时,剑尖轻颤,发出一声清吟。少年负剑向她走来,微微俯身摘下她发间的一枚银杏叶,浅浅一笑:“你想不想学?”

停步,收剑,秦越瑾转身微微笑着,看着萧昱溶:“你想不想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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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越瑾拼尽了全力去培养萧昱溶。

琴棋书画,射御书数,人脉心计,她能教的能给的,尽数给予。只希望萧昱溶能坦坦荡荡,一身光明。

像太阳。

萧昱溶的确不负她所望,可不知为何,秦越瑾的身子却在一日日地差下去。即便是清了太医院的张太医过来调理,也不见起色。

大概是寿命到了,阎王爷要来收?

她虚弱地倚在床柱上,闻着盈满一室的清苦药香,自嘲似的勾了勾唇角。

那就收了吧。除了萧昱溶,她似乎也没什么好留恋的了……

她疲倦地闭上双眼。

萧昱溶前几日和萧齐肃去闻家庄子玩耍,听说受了伤,暂时不能回来。她本想过去看看他,没成想这身子已经不争气到了走一步就会往地上栽倒的地步,最后还是只能作罢。

希望萧昱溶没事吧……

只是今日这除夕,大概要一个人过了。

滴漏里的水轻轻落下,“嘀——嗒”“嘀——嗒”,一声又一声。药香味儿越发浓了,是秋姑端着药进来了?

果然,没过多久,秋姑就从屏风后转了出来,端着一个托盘。秦越瑾接过托盘上小巧玲珑的白玉雕花碗,将苦涩的药汁一饮而尽。

她的眉头轻轻一动。

这汤药不对,不仅比往日的滋味更浓了些,似乎还加了些别的什么。

“今天这个和寻常的药一样的吧?”秦越瑾若无其事地把碗放回托盘上,接过帕子按了按唇角,虚弱地微微笑着,注视着秋姑。

秋姑也回了她一个笑容:“自然是的。怎么,公主觉得有哪里不一样吗?”

秦越瑾笑着看了她一眼,摆了摆手:“无事,你退下吧。”

“是。”

她撑着柜子下了床,一次又一次地因为虚弱而跌倒外地,却仍执拗地往窗边走去。最终,她隔着窗户,看到了埋好药渣,和白石攀谈起来的秋姑的身影。

一脸的欢喜雀跃,还带了点儿女儿家的羞涩。

这是和她一道长大、亲如姐妹的秋姑啊。

秦越瑾一步步挪回床榻,就这么短短几步路让她走得冷汗淋漓,气喘吁吁。声音出入喉头,像是破旧的风箱发出的粗嘎嘶哑的声音。

她闭了闭眼,仰面倒下,这才感觉头晕缓解了一点,随后便沉沉睡去。

她像是陷入了深深的梦魇。

梦中她仿佛又回到了出嫁的时候。

描黛眉,点绛唇。她伸手抹去铜镜上头的一点薄薄的雾气,看着镜中眉眼娇艳的自己,却是面无表情,仿佛一座雕塑。

直到外头响起笑闹的声音,有人欢呼着:“新郎官来了!新郎官来了!”

她拎着裙摆打算站起身把盖头盖上,尽快出去,好早些结束这场荒唐的婚事。全福人和宫女们看着她的神情动作,面面相觑,最后竟然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拦。

她刚刚拿起那大红缀流苏珠玉的盖头,就被下一个声音定在了原地。

是傧相在做催妆诗。

“长宁公主贵,出嫁五侯家。天母亲调粉,日兄怜赐花。催铺百子帐,待障七香车。借问妆成未,东方欲晓霞。”清澈的、干净的声音,像是夏日清晨的风吹过树林。秦越瑾拎着裙摆拿着红盖头站在原地,忽然就看见一颗泪珠直直落下,砸在正红的盖头上,晕染开一片更深的、更沉的暗红。

是顾清桓啊。

那个钟灵毓秀的少年,被迫站在重重屏障前,为了别人迎娶她而作催妆诗。

那边的声音还在继续,从“天上琼花不避秋,今宵织女嫁牵牛”到“劳将素手卷虾须,琼室流光更缀珠”,再到“强遮天上花颜色,不隔云中语笑声”。

秦越瑾跌坐在妆台前,早已是泪盈于睫,哭花了妆。全福人连忙赶上来重新为她梳妆,刚要开口说“大喜的日子,公主您好端端地哭什么呢”,却在看到那双已经发红的眼睛的时候咽了回去。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金丝丹凤眼清贵而灵动,眼角因哭泣而微微泛红,像是点染了浅浅的桃花妆,而那双眼,那双乌黑的眼眸,里头的悲伤和绝望几乎满得要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