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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没有照原定计划进行?”

他很困难地咽口气。他说:“我离开公寓,头晕目眩,我……被我做的事吓坏了。然后我看到理奇往公寓的方向走去。他没看到我,我看着他爬上楼,我知道……知道来不及了。他已经来到犯罪现场。”

“所以你就让他上楼。”

“对。”

“那你去探监的时候呢?”

“我想告诉他。我想……跟他说点什么。我……我开不了口。”

他上身前倾,两手抱着头。

我让他像那样坐了一会儿。他没哭,没发声音,只是坐在那里,看着他灵魂某处的黑洞。最后我站起来,从我口袋掏了瓶半品脱①装的波本。我打开瓶盖,递给他。

他不想要:“我不喝酒,斯卡德先生。”

“这是特殊情况。”

“我不喝酒,我家里不许有人喝酒。”

我琢磨后头这句话,心想他已经没有资格设定规则了。我咕噜咕噜灌了好几口。

他说:“你没法证明。”

“那么肯定吗?”

“只是你一些猜测而已。事实上,大部分都是猜测。”

“到现在你还没否认什么。”

“没有。事实上,我等于承认了,不是吗?不过我会否认我跟你说过这些话。你没有一丁点证据。”

“你说得再对也不过了。”

“那我就搞不懂你到底用意何在。”

“我没法证明什么。不过警方可以——如果我报案的话。以前他们没有必要展开调查,不过现在他们会开始挖,然后会挖出东西。他们首先会要你交代命案当天你的行动。你当然说不出来,不过这本身不足以构成罪名,但他们这就有理由追查下去。他们现在还封着那公寓,一直没理由动手采集指纹。现在他们可有理由了,而且一定可以找到你的指纹。我敢说你没有四处抹抹擦擦。

“他们会问你要剃须刀。如果你有把新的,他们会觉得纳闷。他们会翻出你所有的衣服找血迹。我想你杀她时应该是光着身子,不过你总会在哪儿留下一点血渍,没法洗掉。

“他们会一点一滴拼凑出整个案子来,事实上他们也不需要统统拼出来,因为你在拷问之下要不了多久就会崩溃。你会碎成破片。”

“我也许比你想的要坚强,斯卡德先生。”

“你是冷硬,不是坚强。你会垮的。我盘问过多少嫌犯你一定没法想象,哪种人受不了压力我一看就知道。对付你太容易了。”

他看着我,然后移开视线。

“不过你垮不垮其实都无所谓,而他们能不能找到足够的证据起诉你,也无关紧要,因为只要警方展开调查,你就没戏唱了。看看你的生活吧,范德普尔牧师。他们一旦开始,你就完了。你就没办法每个星期日对着你的会众宣读律法,你会颜面扫地。”

他默默坐了几分钟。我掏出酒瓶,又喝几口。喝酒抵触他的信仰。啐,杀人抵触我的。

“你目的何在,斯卡德先生?我得先声明我不是很有钱。”

“你说什么?”

“我想我是可以安排定期付款。我没办法付很多,不过我可以……”

“我不要钱。”

“你不是想勒索?”

“不是。”

他蹙眉看我,一脸不解:“那我就搞不懂了。”

我让他自己想。

“你还没去报警?”

“没有。”

“你打算去吗?”

“希望不用。”

“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又喝了点酒。我把瓶子盖好,放回口袋。我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一小瓶药。

我说:“我在贝休恩街公寓的药柜找到这个,是理奇的。他十五个月以前找医生开的处方,是速可眠,安眠药。

“我不知道理奇是不是有失眠问题,不过他显然没服。这瓶子还是满的,有三十颗药。我想他当初买的时候可能打算自杀。很多人起先会那样想不开,有时候他们会改变主意把药扔了,有时候他们会留着准备下一次又有想死的念头时再服。另外还有些人觉得,自杀用品摆在伸手可及的地方比较有安全感。听说自毁的念头帮助很多人度过无眠的夜晚。”

我走向他,把瓶子放在他椅子旁的小茶几上。

“里头的分量够了,”我说,“如果统统服下,保证你可以长眠不醒。”

他看着我:“你全计划好了。”

“对。我的时间都拿来想这个。”

“你要我结束自己的生命。”

“你的生命已经完了,先生。现在只是要看你想怎么结束。”

“要是我服下这些药呢?”

“你可以留张纸条。你因为儿子自杀非常沮丧,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离事实其实不远,不是吗?”

“如果我拒绝呢?”

“我星期二早上就去警局。”

他深呼吸好几下。然后他说:“凭良心说,你真认为让我活下去不是好事吗,斯卡德先生?我的工作对众人有益,你知道。我是很好的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