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第2/4页)

那些记忆让她羞耻,总是想歪的自己则更让她恼怒。

阿姒推开她:“不劳烦长公子。”

正好郑婶将饭食端来,两个人面对着面,一言不发地各自吃饭。饭后,阿姒埋头看她南周风物志,而晏书珩则在一旁,以手支额看着她。

“听说我们阿姒把我的家书篡改一番后,念给护卫们听了?”

阿姒当他是空气。

晏书珩自顾自道:“早知如此能博阿姒一笑,我该日写三百封。”

阿姒终究忍不住回怼:“真不要脸!你既敢写那些不要脸的信,我就敢让你的下属都知道,他们长公子原来是一个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

晏书珩故作窘迫,叹道:“可阿姒你故意称我在信中哀叹自己不能人道,岂不是连你也一道蒙受屈辱了?”

阿姒又不想接话了。

面前乌云压顶般覆上一道黑影,他隔着几案撑起身,此刻的他官服未褪,处处昭示着权势,权势便近似于掠夺和占有。那夜被蛮横占有的记忆实在挥之不去,阿姒至今还会下意识腿软。

他眉梢挑出一个暧昧弧度:“阿姒这般暗示,我才知那夜并未让你如意,我也是怕阿姒受不住才有所收敛,不过你既如此想,不如稍后你我再做几次——”

他怎能穿着身庄肃的官服说出这种话!阿姒眸子微睁,往后挪了挪,想了半天只憋出一句话:“下流!”

晏书珩收起逗弄坐会原处,目光描摹她比几日前尖了的下巴,怜惜叹道:“明明这么怕我,却不把自己照顾好,届时又该如何从我身边逃离呢?”

阿姒扯扯嘴角:“我是被那些不要脸的书信恶心得食不下咽。”

“我下次收敛些便是。”

晏书珩又道:“听姜医女说你可以出去见见日光了,明日带你去摄山赏雪?顺道也让那位道长再帮着看看。”

正好阿姒也想出去走走,以晏书珩的性子,大抵不会在此关头放她独自出门,她只能点头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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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薄雾初散。

车轮碾过青石板路。晏书珩百无聊赖道:“日若白驹,距上次和阿姒一道乘车竟已近月。”

阿姒闭目养神,安静如一樽白瓷观音,思绪却不自觉顺着他的话游走。

上次在车上是何情形?

他患得患失的话在耳边回响,阿姒睁眼,对面矜贵端坐的青年将她拉回现实。

她冷淡地错开眼。

晏书珩见此,拿捏着分寸,安静地伴坐身侧。

天儿冷,阿姒披着厚厚的狐裘,下车时不慎踩到裙摆,青年迅速接住她。

此情此景,和过去每一次他抱她下马车何其相似。

但阿姒顾不上回忆往昔,陡然的动荡,让她想起那次惊马。

此刻看着晏书珩,她心中忽而洞明,直截了当地问他:“当初长公子是为了见殷将军而故意落入山匪手中?”

两人正上着台阶,晏书珩虚虚扶在阿姒腰后的手微收,他知道她在意什么,解释道:“是,但惊马实属意外,我事先并不知情,后来——”

眼前闪过她依偎在江回怀中依赖的姿态,青年微蹙眉头:“殷犁要放人时,是我让李壑的人出现,顺势成为人质。”

阿姒停下脚步。

晏书珩亦是停下。

复明后,她的眸子不再茫然,瞳仁黑曜石般,通透,似能看透一切。此刻她凝入晏书珩双眼,眼底闪过讥诮:“原来长公子早有成算,当初倒是我多虑了。”

她还傻乎乎地以为他是为了给她讨要一碗饭,亲自去见殷犁。连发现被郑五欺骗时都未曾掉过泪。

那日她却为他哭了。

晏书珩亦凝着阿姒,温言道:“此事是我不周全。我知道自己能带着你全身而退,却忘了你不知道,会因此不安。可我直到过后见到你的眼泪才意识到此事。”

山道上吹来寒风,将阿姒眼底的笑吹得疏离,她错开视线,抬脚迈上台阶。

或许他带她跳马时的确豁出一切,照顾她时亦真心实意,甚至那句“同生共死”也是发自内心的。

但她一直以为那是生死关头,发觉他有所凭恃后,这句同生共死就变了味。

风声中传来阿姒平静的声音:“一碗清水无论如何澄澈,只要掉入一滴墨汁,便不复如初。”

晏书珩侧首看她。若面对面看时,她清稚又妩媚,让人觉着亲切。但她鼻梁秀挺,羽睫纤长,不笑时,侧颜像摆在博古架高处的珍贵瓷瓶,易碎但也遥不可及。

如此矛盾、让人猜不透的一个女郎。

他本以为数月下来,又有过去的前缘,自己已算了解她。

此刻才知非也。

看了许久,晏书珩才轻说:“我知道。”

但他也知道,一碗清水会被一滴墨汁染脏,可若是一缸、一池呢?

只要不放手,他们一同经历的岁月总会从一碗,慢慢攒成一缸、一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