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4/14页)

拿着胡队长郑重递过来的警察证,马魁感慨万分,他曾盼了一个又一个四季,在这个春天,他回来了,枝繁叶茂的春天也来了。

汪新和两位押送人员来到厕所旁,他敲了敲厕所门,里面传来男人声音:“上厕所呢!”押送人员留下来一个,站在厕所门前等候,汪新和另一名押送人员,继续朝前快步走去。

直到马魁的身影彻底消失,汪新才问胡队长:“胡队长,这老家伙,咋回事儿?”

押送人员焦急地在人群中寻找马魁,汪新也快步过来,张望寻找着。听到有乘客捡到了雨衣,汪新与押送人员一起,拨开人群,在人缝中如飞针走线,朝着前面穿行。

胡队长立刻斥责汪新:“别一口一个‘老家伙’的,小汪,你俩的事,我们都清楚,是个误会,这也叫不打不相识。马魁当年也是铁路刑警,那可是咱铁路公安头一号的反扒高手,哦,跟你爸,也是老相识了……”

两位押送人员,急速追了上去,接连撞到乘客身上。几个正在熟睡的乘客被惊醒,车厢里一下就乱了,热闹非常,你一嘴我一嘴地吵了起来,吵闹声和孩子的哭声混成一片。

人过留痕,关于马魁,关于那十年,关于过往,众所周知却又不为人知的那些事情,能够讲述的早已讲述,沉入心海的,还一动不动地躺在海底。

马魁依旧我行我素,在混乱中往前走,却没有减缓速度。他的手从一个熟睡的妇女头上拂过后,手里多了一枚发卡,那妇女毫无察觉。

每一处经历,都是人生标记,酸甜苦辣咸,各有各的味儿。

乘客大呼小叫,马魁从头至尾都没看他一眼。乘客见马魁置之不理,怒火中烧,冲过去就拽他的胳膊。马魁已经察觉到,一闪身,那乘客抓了个空,一个趔趄撞到另一乘客身上。那乘客更加愤怒了,高呼:“你给我站住!”

汪新抬头看了看天,大好阳光。

正在巡查的汪新,听到乘客的喊声,回头看了一眼。马魁没理那个乘客,低着头朝前走。

宁阳火车站的站台上,汪新提着工作包走着,忍不住又想到了马魁,想到胡队长讲的,十年前列车上的那伙惯犯……他在内心消化着那些人和事儿。

车厢里拥挤不堪,没有座位的乘客,横七竖八地或坐或躺地挤在过道里。马魁跨过一个坐在过道里的乘客,故意踩了他一脚,这乘客疼得喊了一声,骂道:“没长眼呢!”

当时,蒸汽机车正在缓缓进站,马魁追着小偷来到餐车,小偷打开一扇窗,准备往外跳,马魁把他拉进来,两个人展开了激烈的肉搏战。小偷的两个同伙跟过来大喊:“警察打人了。”

马魁瞄了一眼车窗外,要起身,身边的押送人员立刻警觉地问:“干什么?”“上厕所。”马魁说着站起身,雨衣搭在手上遮着手铐,朝车厢连接处走去,身边的两人寸步不离地跟着他。

有了两个同伙的加入,小偷胆气顿时壮了。趁着马魁分神之际,小偷冲进了列车厨房,关上了门,从里面锁上。马魁用力连踹带砸,破门而入,厨房里空无一人。他看到窗户被抬了起来,忙走过去探头一望,发现远处铁轨旁躺着一个人。

十年前,说起马魁,真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十年说是一瞬,又像是整个人生都过去了。此刻马魁心里五味杂陈。十年时间,沉底的还在深埋,浮出的还在发酵。

小偷的两个同伙,看到这情形,互相递个眼神,疯了似的大声呼喊:“警察杀人啦!”

一位押送人员掏出警察证,在汪新面前亮了一下。汪新看了一眼,沉默了一会儿,朝前走去。望着汪新离开,押送人员看着那个要酒喝的男人,暗讽道:“马魁,你还真是个人物。”

这次事件影响很大,小偷跳车逃跑的时候摔死了。可是,他的两个同伙一口咬定,是马魁把人推下车摔死的。就这么着,马魁因为过失杀人罪,被判了十二年有期徒刑。

那人毫不示弱,立即用胳膊肘顶了回去:“干什么,有话说话,别动手!”这一来一回,纵然他们很警惕,汪新仍看清了那人手腕上的一副闪亮手铐,尤为扎眼,便问道:“同志,麻烦看下您的车票。”

汪新清晰记得,胡队长讲到这时,那愤愤不平的神情。都是同事,在警察这个职业里,最不缺的就是感同身受。

旁边一人用胳膊肘顶了那人一下,呵斥道:“吵什么吵,老实待着!”

说起从前,胡队长的表情很沉重,汪新作为听者,都能感受到压抑的气氛。后来,胡队长的情绪上来了,铿锵有力地说:“十年来,马魁一直给上边写上访信,可一直没有结果。直到三个月前,死者的两个同伙,因盗窃落网,人赃俱获,他俩为了立功减刑,就把十年前冤枉马魁的事情供了出来。可是马魁却不知道,那天他趁雨夜逃跑,是要亲自去上访。其实,他是被平反专案组带到咱们这儿来,重审案情的,他的案子属于冤假错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