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救命,我好像上钩了

虽然大战在即,被紧急调回建康的将军们每天开会讨论战术,小卒们每天忙着运输粮草和军备,建康城内弥漫着紧张不安的气氛。但是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日子还是要照常过的,诸如清谈宴饮之事也要照常出席。

于是萧子律设宴铜雀楼的当日,这家建康城内最大的酒肆一如既往地热闹。往来宾客缓带轻袍、衣冠如云,既有气度从容的世家后人,也有朴素拘谨的寒门子弟、有文弱清秀的文臣,也有刚毅爽朗的武将。

长生站在楼上的纱帘后面朝下看,发现有些面孔很熟悉,有些则看起来十分面生,觉得萧子律也真是不容易,恐怕将建康及周边方圆百里的适龄未婚男青年都一次性集齐了。

可是这样真能帮她找到合适的夫君吗?放眼望去,十个人里有九个都是当初拒绝过她的。长生的视线落在打从一进门就独自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喝闷酒的杨五郎身上,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觉得自己果然是掉到萧子律的坑里了。

宴饮之初,萧子律并未让她露面,自己负责款待。笙歌响彻,云袖弄影,酒过三巡,长沙王带着刘义庆突然出现,才由王爷本人对大家说出这次设宴的真实目的。

一时,整个铜雀楼都安静了。

来都来了,正值酒酣之际,当然不能这会儿掉头就跑,诸如沈瑸之流尴尬得整个人都被定住了,身子别扭着,转也不是,不转也不是。

宾客中还有一部分并非建康人士,但因长生名声在外,也有所耳闻,表现倒是没有那么夸张,相反还有点好奇地四处寻觅,想亲眼看看这位了不得的公主究竟长了个什么牛鬼蛇神的模样。

萧子律的身份可以帮忙邀请宾客,但说到底还是不方便在此主事,便悄然退居幕后,将主人的位置让给了长生的亲哥哥刘义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刘义庆身后层层叠叠的纱幔上,觉得若是长生本人在此,定然藏身其中。只有杨五郎侧卧在席子上,醉眼蒙胧地媚笑着,朝完全相反的方向举杯示意,身子一动,便摇晃欲倒。

长生正在他视线的方向,大家没有注意的暗影中,尴尬地朝他笑着。

杨五郎跷起白皙纤长的食指,风情万种地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她,红唇轻启,好像在说:“你我都是苦命的伶仃之人。”

可不是吗,长生苦笑,后悔来参加这场闹剧了,转身欲走。

就在这时,忽听一人开口问道:“在下仰慕公主芳名已久,公主既然在此,为何不出来见上一面?”

说话的人骤然成为全场焦点。刘义庆向他看去,发现这是自己最近新收的一个门客,名为高崎,也在编撰院中帮忙,来了一个月有余,却是阴差阳错,一直未与长生碰面,便道:“舍妹女儿家羞涩,此等场合不便轻易见人。不知高兄对与舍妹联姻一事可有想法?”

听到“羞涩”二字,沈瑸一口酒差点喷出来。

高崎是一个全身上下无论样貌还是身形、衣着还是配饰都没有什么特点的男子,扔人堆里很快就会被淹没,再也认不出来。长生转过身,瞧了半天,才看清是谁在说话。

只见他像唱戏似的施施然深鞠一躬,语气和动作一样浮夸道:“微臣愿意迎娶公主,只是出身微寒,不知公主看不看得上微臣。”

话音一落,满场哗然,连长生自己都觉得难以相信,诧异地眨眨眼,以为自己听岔了。

杨五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晃着醉醺醺的脚步绕到了她的身边,暧昧地附耳低声道:“杨某听说,这位仁兄家庭情况可不是一般地不好,野心也不是一般地不小。”

长生将头靠过去一些,好奇地问:“此话怎讲?”

杨五郎却不肯细说了,只慵懒地提着酒壶晃晃,抛着比唱曲的花娘更加魅惑的媚眼,道:“总之,公主三思,宁缺毋滥。”

后面四个字说的,是他杨五郎的择偶原则,可不是长生的。虽说还没到饥不择食的地步,但她的目标总体上来说是找一个大概喜欢她、她也不讨厌的就好。至于对方有没有额外怀了攀高枝的目的,她倒不是很在意。

议论声中,台上的刘义庆一直给她使眼色,询问该怎么办。

长生见兄长镇不住场面,只得自人群中现身,脚步款款,走上台,对高崎施了一礼。

二人就算是见了面。

长沙王坐在一边,看着这个衣着寒酸的小子,不太满意地皱了眉。

萧子律则饶有兴致地一边与人对饮,一边暗中注意着台上动向。

只见长生站定后,直截了当地问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不知这位兄台为何称有兴趣与我结下姻缘?”说完还环视了一圈在场众人,补充道:“想法如此与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