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又自作主张送人了(第3/7页)

走了很远,还能听到身后的赵怀璧在摔东西,气急败坏地朝门口大喊:“刘长生,老子与你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明明决定好了要这样做,不后悔的,长生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好像被人塞了满满一胸口黄连,又涩又苦。尽管挺直腰板,强装镇定地往外走,却觉得脚下的每一步都踩在河里。自己正在艰难地往河水中央去,马上就要被淹没,不能呼吸了。

她所有的力气都在与水流的搏斗中消耗殆尽。上不了岸,又淹不死,只能饱受胸腔被水压迫的痛苦,肺部拼命想要获得一点点赖以生存的空气的煎熬,艰难地爬回马车上。而后蜷缩在一角,怔怔出神,耳边不断回响着那句“老死不相往来”的话语。有时眼前又会浮现出与他共同经历过的那些画面:他邀功似地捧着一大捧山茶花的样子;他得知自己带她去吃的好东西她很喜欢的时候松了口气的样子;他为她绾发的时候激动得双肩颤抖的样子;他像个孩子一样为了讨好她想把自己最好的东西都送给她的样子;他吻了她然后害羞得不敢见人的样子,幸福地开怀大笑的样子……

晚风吹起锦帘,她忽然觉得脸上有点凉,抬手摸了摸,不知道泪水是什么时候流出来的。

夜还很长,不会因为多流几滴眼泪提前天亮,长生努力深呼吸三次,对车夫道:“我累了,回家去吧。”

车辙吱吱呀呀地碾过沉默不语的宽大石板,向王府驶去。这是建康城里最好的一条路,一点也不颠簸,长生却觉得晃得想吐。

打从回了家,她的状态就一直很不好。不是看着看着书就突然发上半个时辰的呆未翻一页,就是提笔誊抄三行字写乱了两行。院里的仆役都吓得不敢跟她说话。

萧子律每天给她写信。告诉她广德公主已经彻底没事了,就是每天卧床不起大补特补,胖了两斤;经过生死考验,赵怀璧意识到了对公主的真爱,已正式向陛下求娶,陛下也同意了。并将二人的婚礼定于下月举行,好像生怕再出变故似的;公主府的拟址已经敲定,马上就要开始动工,不知道能不能赶在婚期前修缮完成;小黄莺与高六郎举办了婚礼,广德跟赵怀璧一起去参加……

没有一个人提到她的名字,仿佛安阳郡主一夜之间人间蒸发了一般。只有萧子律自己在信的最末尾顺便说了一句,百济使者听说她会前去和亲,提议有空见上一面。

长生把信折好,都送去当草纸了。

在家百无聊赖、做什么都兴致缺失的她,决定每天多花时间陪刘义符一起照顾伯母。

前皇后张氏的病情似乎好了一些,但大家仍不敢掉以轻心,尤其是刘义符,犹记得母亲病危时的凶险,只要一回忆起来,便觉胸口闷塞难开。

长生看在眼里,觉得他比刚回建康时更加忧郁了。冬天虽然早已远去,却在他身上留下了冰冻三尺的严寒。

她本意是想活跃活跃气氛,帮刘义符分担一些护理工作,顺便逗母子二人开心,孰料适得其反。

刘义符给张氏盛了碗百合莲子粥来,原准备亲自喂之,长生自告奋勇代劳。结果端着汤勺,送到张氏嘴边就开始发呆。人家都喝完了许久,也不见她把勺子收回去,只是垂眸看着碗里的莲子,一副欲说还休的表情。

张氏以为是自己形容枯槁,长生见之不忍,方才如此。想想儿子还未成家立业,将来不知前路如何,自己却已行将就木,不由悲从中来,又流了许多眼泪,把好不容易才消退两天的眼圈又泡肿了。

刘义符去花园里散了个心回来,就看这俩人喝个粥,喝到一个怀疑人生、一个悲痛欲绝的境界,只觉得头疼不已,这心也是白散了。他万般无奈上前,安抚母亲一遭,将长生叫了出来,劝道:“听说义庆已经把院子买好了,还召集了许多门客一起编书,很是热闹,要不你也去他那儿帮帮忙。不必在这儿陪我了,我一个人能行。”

“我不去。”长生赶忙摇头,“他那儿那么多单身男子,我去了,万一房子塌了怎么办?我还是在这儿帮你照顾伯母吧,我不嫌脏怕累。”

刘义符眉心颦起,想了想,又道:“那要不你去找萧槿一起郊游,最近桃子熟了,采一些回来吃吧。”

“我不爱吃桃。”

“你爱吃。”

“那我怕虫。”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昨天。”长生说着,用手比画,“我昨天晚上做梦,梦见一只毛毛虫追我,非让我嫁给它。有这么、这么、这么大……”

还没等她把到底多大比划完,刘义符觉得自己已经快要按捺不住打人的冲动了。幸好一个仆役突然出现,通传说,萧府派了人过来,请郡主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