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断食的研究初衷

对大部分的野生动物来说,三餐不济是生活的常态。远古的人类祖先很少一天进食四五次。他们猎捕动物,狼吞虎咽,优哉游哉,然后长时间没有食物。我们的身体及基因,就是在食物匮乏但偶尔可以大吃的环境中进化的。

当然,如今的世道天差地别。我们频繁地进食,自愿暂时放弃食物,进行断食,似乎极为奇怪,更别提这么做好像有害健康。我们大部分人认为一天应该至少吃三顿正餐,两餐之间的空当还要享受扎实的点心。在正餐与点心之外,我们也吃个不停:在这边喝一杯加了很多牛奶的卡布其诺,在那边吃一块饼干,或许基于“健康”的考虑来一杯水果汁。

很久以前,父母教导小孩“正餐之间不要吃东西”。那个年代已经过去了。在一份最近的美国研究中,研究员比较了两万八千位儿童与三万六千位成人最近三十年的饮食习惯,结果在研究员含蓄地称为“饮食活动”之间的空当,平均缩短一小时。也就是说,最近几十年来,我们“没在进食”的时间锐减。20世纪70年代,成人进食的间隔约为四个半小时,并要求儿童在两顿正餐之间的四小时左右不吃东西。现在,成人降到三个半小时,儿童降到三小时,这还不包括饮料及小点心。

“少量多餐更健康”的观念,一部分来自零食厂商及时尚的减肥书,但也是因为医学界的支持。他们主张少量多餐比较好,是因为这么做不容易因为饥饿而大啖高脂的垃圾食物。我能够理解他们的论点,也有一些研究显示少量多餐有益健康,但前提是没有因此摄取过量的饮食。可惜,在现实世界中,每餐过量却是实际的情况。

在上述的研究中,作者们发现与三十年前相比,我们每天多摄取约180大卡,大部分来自含牛奶的饮料、果汁、碳酸饮料,我们的正餐也吃得更多,平均每天多出120大卡。也就是说,我们没有因为吃点心而减少正餐的分量,食欲反而更旺盛。

如今,整天吃吃喝喝已经是我们的常态,也认为生活本该如此,若是提出反其道而行其实有好处,简直是骇人听闻。我第一次的断食经验,让我对自己、对自己的信念,以及对食物的态度都有出乎意料的发现。

·我发现自己经常在没必要的时候进食。我吃,只是因为东西就在那里,不吃白不吃,因为我担心自己稍后会饿,或纯粹出于习惯。
·我以为饿了以后,饥饿感会不断攀升,直到忍无可忍,埋头狂吃大桶冰激凌。但我发现饥饿感会消退,只要彻底饿过一次,就不会再害怕饥饿的感觉了。
·我以为断食会让我精神涣散,不能专心,却发现感官更敏锐,思路更清晰。
·我本来怕自己会不会一直觉得濒临昏倒,事实证明,身体的适应力惊人,我访谈过的许多运动员都拥护在断食时进行运动练习。
·我害怕断食会难如登天。其实不难。

尽管大多数宗教几乎都倡导断食(锡克教例外,但如果是为了医疗,他们确实允许教徒断食),但我一直以为那主要是为了考验个人的意志力及信仰的虔诚度。我看得出断食有锻炼灵性的潜在好处,却非常怀疑对健康的效益。

也有一些重视保健的朋友这些年来一直鼓励我断食,他们向我解释,断食可以“让肝脏休息”,还能“排毒”。在我这个受过医学训练的怀疑论者看来,这两个解释都完全没有道理可言。我记得一位朋友在断食两周后告诉我,他的尿液发黑,证明身体正在排毒。我则认为那证明了他是一个无知的人,不论断食如何影响他的身体运作,都一定很伤身。

我在前面提过,当初会尝试断食是因为我步入中年、血糖高、轻微超重,除了这些个人因素,我愿意断食也是因为以下的这些科学证据。

断食与毒物兴奋效应

不同的研究员给了我不同的启发,但有一位特别引起我的注意。他就是美国马里兰州贝什斯达美国国家卫生研究院老化研究所的马克·马特森(Mark Mattson)博士。几年前他与艾德华·卡拉布瑞兹(Edward Calabrese)在《新科学家》(NewScientist)杂志共同署名发表的文章,标题是《少量毒素有益健康》(When a little poison is good for you),真的令我在惊愕之余开始深思。

“少量毒素有益健康”的说法鲜活地描述了毒物兴奋效应(hormesis)的理论:适当的压力或毒素可以使一个人或任何生物变得更强壮。毒物兴奋效应不仅是另一种形式的“军队把男孩变成男人”,也是目前广获各界认同的细胞运作方式的生物学解释。

举个简单的例子:运动。跑步或举重实际上会破坏肌肉,导致肌肉轻微撕裂。但只要运动不过量,身体的反应就会是修复肌肉,而且是修复得比原本更强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