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都是小镇做题家,差距咋就那么大?(第2/5页)

“孩子是你的吗?”老那问。

沈磊抱着头沉默,良久方回答:“应该是。”

如果谢美蓝是怕意外怀孕打乱事业节奏,想流产,沈磊会同意。问题谢美蓝连提都没提他,偷偷打掉。如果不是在寿宴上流血,他永远不会知道,他曾有个亲骨肉来这世界一遭。她狠心到这程度,他觉得凶多吉少。

沈琳见弟弟这么萎靡,心里一酸。

老那道:“我觉得谢美蓝外面有人了。”

沈磊并没有吃惊,这个可能性他也想到了。

老那分析,两人恋爱结婚12年,平常无风无浪,沈磊以为是美满的象征,殊不知有可能是感情进入了平台期,这个时期人最容易厌倦。沈磊不是一个物质欲望强烈的人,谢美蓝一早就知道,为什么此时爆发?指不定有下家了。你跳槽会裸跳吗?或者,暂时不想跳槽,但频频有好的工作在向你招手,你也会有底气闹幺蛾子。老那要沈磊留心观察谢美蓝,即使后边的日子要继续过下去,他也得知己知彼,摸清敌情,才能有对策。

沈磊走了,两人感叹,谢美蓝和沈磊如果工作对调,他们将是世间最美满的夫妻。社会还是不能容忍男人挣得比女人少,甚至女人自己也不能接受。老那问沈琳,现在网上不都把农村考到一线城市名校的学霸称为“小镇做题家”吗?都是小镇做题家,为什么他的弟弟和老婆的弟弟差距这么大?那隽的眼神阴沉发狠,工作起来不要命,浑身每个毛孔都透着“我要赢”的味道;沈磊却宛如个出家人,四大皆空。也许,学文的和学理的确实精神世界不一样?

沈琳当然觉得自己的弟弟好,不铜臭,也没有喜欢训诫别人的那股爹味,待在一起让人很舒服。不过老那一句话让她打脸了。

他问:“你希望咱孩子学文学理?”

沈琳毫不犹豫:“当然是学理,好找工作,工资高。”

两人哈哈大笑,笑完又有点发愁。女儿那卓越十岁了,正在上四年级,语文八十五,数字八十三,文理双不修。班里四十人,她排二十名。该报的班都报了,别人有的她一样不落,可成绩一点没提高。要是有什么唱歌跳舞的特长也行,偏偏也没有,就喜欢折纸、做发卡之类的手工活儿。折纸,兴致勃勃折一桌子小船、小星星、纸花;发卡做了半袋,又不做了;改玩彩泥,满地掉泥屑;跳舞就爱跳广场舞,一听楼下小区的广场舞音乐就眼睛发亮,屁股在凳子上扭来扭去,都是小时候奶奶给带坏了。

“不然让她学跳舞吧,我看她还挺喜欢的。”老那说,小区门口就有个舞蹈培训班。

沈琳坚决不答应,唱歌跳舞第一对考试成绩没帮助,第二对找工作没帮助。难道长大了真的从事艺术行业吗?那是多么窄的一条路啊,谁敢赌?两口子上床睡觉,搂着彼此,虽然心头浮着对世事、对明天的重重忧虑,但听着对方的呼吸声,又觉得安慰,很快睡着了。

沈磊到家已经十二点了,谢美蓝还没回来。他环视着这个家:这是一个商住楼盘的小开间,月租六千。号称四十平,其实公摊完只有二十多平。租这里是因为周围生活设施齐全,离地铁步行十五分钟,骑小电驴三五分钟就到了,两人上班都方便。

屋子小,一张双人沙发、一张书桌、一个双人床,就把屋子摆得满满当当。厨房只有一个灶眼儿,灶下是嵌入式洗衣机。洗衣机有点旧了,用的时候咆哮得像飞机要起飞。衣服只能晾在屋里,他们买了个折叠落地晾衣架,谢美蓝抱怨想晒一下被子都没地方。沈磊平常不觉得有问题,可是试着用老婆的眼光打量一下之后,他长叹了一声。是,这的确不能算美满的生活。但北京不就这样吗?想住在寸土寸金的市区,当然要忍受狭窄的空间。周围有的是八九十平的两居,可一个月要近万。他们平时都在上班,没必要花这个冤枉钱。

沈磊并不像所有人理解的那样,对世事木讷,对钱不屑一顾。钱的重要性他知道,可挣大钱的过程有多煎熬,他也知道。多少人东奔西走,苦心钻营,杀红了眼,透支了体力,熬坏了心绪,也挣不到钱。极端爱钱,且能挣到大钱,是两种罕见的天分,万中无一,沈磊承认自己没有。

没有这天分的人就不配活吗?沈磊有的是另一种天分。他从小就是邻里亲友间有口皆碑的好孩子,不闯祸,不淘气,给本书就安安静静地坐下来看半天,考试永远年级前十名。他考上了梦寐以求的大学,学了自己喜欢的图书与档案管理专业,考了研,考了公务员,在单位档案科工作,专业对口,落户北京。这已经非常成功了。

只是没想到公务员的工资低到这种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