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乌夜啼(三)(第2/8页)

王疏月在,他便说得很隐晦。谁知皇似乎并无意避王疏月。

“你去长春宫传话,朕的意思,往后皇后身子不痛快,西三所那二十鞭,就接赏。”

何庆缩了缩脑袋,忙应“是。”出去了。

王疏月看着何庆的背影,“您说让奴才去西三所,是这个意思。”

皇帝矮了半把折子:“什么意思。”

王疏月没有说话,垂头仔细地淘洗起他将才用过的几枝写字的大笔。

“怕了?”

“一直都怕,只是您严厉,怕了也只能往心头记,提醒自己千万不能犯您的法。”

皇帝叩下折子,“朕说过很多次了,让你不要害怕,朕在这个位置上,有要打的人,要杀的人,但你王疏月不在其中。”

王疏月顿住手,喉咙有些发紧。

再温情的话,他也喜欢伴着杀伐说出来。声中有铁骨,铮铮作响。

但他无非就想告诉王疏月一句:“你对于我而言,与这世上的人都不同。”

可这一句话,毕竟又是圄在小情小爱上的,皇帝强硬这么多年,早就说不出来了。

一时之间,他也有些懊恼。

好在王疏月沉默了半晌,终于细声应了他一声:“我明白的。”

她要是真明白,那也就罢了。

皇帝还想再说什么,转念一想,这会儿自己心绪不好,说得多了,不免又要伤她吓她,索性不再说话,伏案去批那堆得跟山一样的折子。

王疏月在旁研墨淘笔,不多时就过了大半日。

风仍在外“嗖嗖”地刮着,殿中各处窗户闭得紧,虽吹不进来一丝冷气儿,却不免风鼓门窗栓,时不时作响。

皇帝看完最后一本折子,往西面桌子上一丢,正要起身叫传膳,却见张得通捧着名牌进来。

“万岁爷,恭亲王在神武门上递牌子求见。”

皇帝扫了一眼张得通手中的牌子,“人进来了?”

“还没。”

皇帝重新坐下来,手指在厚壳书面上敲了敲。抬头道:

“传吧。明日有事也不好见。”

“欸,是,奴才这就去门上传话。”

“嗯。”

说完,又看向王疏月:“你……”

“我研了这一砚墨,就跪安。”

皇帝捏着自个的手腕,见外头的风还大得很。

“风太大了,不好走,朕和恭亲王说不了什么,你去东边的稍间里候着,今日不回去了。”

王疏月应好,正要走,皇帝又道:“你身上好了吗?”

“大都好了。”

“好了就算了。等皇后生产后,周明仍供应你那里。”

说完,他又转向张得通,“你把这句记着,朕忘了你就去提太医院。”

“主子,我如今挺好的。”

“嗯,朕不想你好,周明折磨病人有一套,好好受着。当朕给你处置。”

“哦……”

“去吧。”

***

皇帝虽说同恭亲王说不了什么,却不想近酉时还不见散。

傍晚时分,何庆过来说道:“主儿,连内务府的十二爷都被召进宫了,万岁爷今儿晚上肯定是绊住了,奴才先送您回宫吧。”

王疏月闻话道:“我到不打紧,只是……出了什么事吗?”

虽说后宫不得干政,但恭亲王早就因为贺临的缘故,自从送大喇嘛的灵柩回蒙古后,就被皇帝卸了所有部院的差事,和废太子一样,都是赋闲无事的哑巴亲王,如今他突然进宫来,必有要紧的缘故。王疏月一时不妨,竟问了出来。

何庆听了忙道:“主儿啊,问不得,这事你就拼命地避吧,无论这宫里谁挑唆您跟万岁爷开口,您也得绷着。好生陪着咱们大阿哥。无事就别过问外头。”

王疏月听他这样说,几步走到门前,三希堂灯火通明,十二正跟着四盏灯笼过去,在门外候见。堂前伺候的人皆屏息凝神,不敢有一丝懈怠。不多时。太医院院正也从日精门那边过来了。

“都要下钱粮了,这究竟是……”

何庆见她还有过问的意思,心里一急,便跪在了她的面前。

“哎哟,我的和主儿,您聪明得很,可得万万打住别猜了,好歹也让奴才送您回了翊坤宫,您再过问,不然奴才就活不成了。”

他说得恳切,又隐约向王疏月透着这件事的厉害和轻重。

王疏月只得收住心神应他道:“好,先依你。”

“欸,谢主儿给奴才开恩。来,宝子,去跟金姑娘说,让她赶紧备着,迎和主儿。”

何庆心神不定。翊坤宫中的人也不安心。

是时大阿哥在灯下温书。金翘剪着蜡烛花儿在一旁陪着。那夜雪大风也大,驻云堂的灯火都不大稳得住,大阿哥不一会儿就看酸了眼,搁下书来问金翘道:

“金姑姑,和娘娘怎么还不回来。宝子公公都走了好一会儿了。”

金翘也不知如何回答他,宝子来时说得话就有别于平常,这会儿眼见着外面风刮得越来越大,屋檐下的灯笼一下一下地打在柱子上,摇动院中的树影,满眼凌乱,越发叫人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