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岁首(第3/17页)

皇帝被噎了一噎,后来一想,裴源确实打了败仗,如果不是崔倚忽然不听朝中号令私自出兵相救,那裴源只怕连命都丢了,确实不能让裴源去跟崔倚打仗,那是打不赢的。

但是让李嶷重获兵权,他委实不愿意。

幸好不久之后,李峻李崃都得知了孙靖之死和长州之事,李崃最是会盘算,一想崔倚占据长州,此事可大大地不妙,若朝廷失去长州,崔倚真的反了,那可比孙靖当年还要厉害,只怕十天半月就要攻到西长京,他一想到孙靖当年作乱,自己东躲西藏惶惶不可终日的情形,就一阵阵后怕,如今孙靖终于死了,崔倚却又成了另一个心腹大患。又想李嶷虽然赋闲在家,但在军中仍旧威望极高,莫如令他去长州与崔倚交战,俗话说二虎相争,必有一伤,不论是崔倚败了,还是李嶷败了,那皆是一桩于己有利之事。

而李峻听了杨鸫的主意,也忙不迭进宫来,劝皇帝道:“崔倚那老头太凶狠了,不如让李嶷带兵去打,他不就是爱打仗吗?”

皇帝说道:“那岂不又要把镇西军交到他手里?”

李峻道:“论公,父皇您是天子,他是臣子,论私,父皇您是父皇,他是儿子,镇西军交到他手里,那得父皇您许可,等打完了崔倚,再叫他将兵权交还给朝中,他也不敢不答应。”

李崃就说得更轻巧了,他也是独自进宫,私下里劝皇帝道:“父皇,李嶷赢了固然好,输了也不错。”

皇帝一想,确实如此,如果赢了,那就除掉崔倚这么个心腹大患,如果输了,那正好名正言顺令李嶷从此不得再领兵,将他与镇西军彻底切割开来。

但是皇帝的如意算盘打得山响,李嶷却称病了,既不上朝,又不领旨。皇帝大怒,却又无可奈何,李崃见此情况,忙自告奋勇,到秦王府劝说秦王。

李崃是个惯会从细处下功夫的人,所以轻车简从,在秦王府外就下了马,他还是第一次到秦王府来,先在府前一望,只见门庭紧闭,两道粉白的墙壁连绵开去,墙内林木森森,配上粉墙朱柱,连绵整齐的琉璃瓦,重檐飞角上的金色鸱尾,端的是轩丽大气,只不过不像其他王府一样,有典军守卫,四下里静悄悄的,并无人声。

李崃正看时,忽然大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正是老鲍,他探头一望,见是李崃,连忙满脸堆笑,十分殷勤地问:“齐王殿下如何来了?”一边说,一边又唤出两名军士,将大门洞开,好迎齐王入府。

李崃认得老鲍,知道他乃是李嶷的心腹,当下也十分平易近人地笑道:“老鲍,多日不见你,你越发地发福了。”

老鲍拍了拍自己的肚皮,说道:“自从进了京都,嘿,天天吃喝不愁,又不操练,可不就胖起来了。”

李崃问道:“你们秦王殿下呢?”

一提到李嶷,老鲍顿时愁眉苦脸起来,说道:“殿下,您不知道,秦王殿下他病了好几天了,打从牢兰关出来,不,打从他到军中去,我都没见过他生这么厉害的病。”

李崃不动声色地哦了一声,问道:“那找御医瞧过没有?”

“瞧过了。”老鲍说道:“范医正、胡大夫、石大夫都来请过脉,说这病虽然来势不凶,但瞧着缠绵,不好治。范医正还开了个方子,其他两位大夫看了脉案,都说范医正的方子就挺好的,不用另写方子。”

李崃听他满嘴胡说,也不生气,微微一笑,说道:“范医正的医术是好的,素来有药到病除的名头,秦王吃药了吗?病好些了吗?”

老鲍长叹一声,说道:“咱们殿下那个脾气,您也是知道的,别说是吃药了,让他好好躺着养病,那也是不能的,这么着可怎么才能好起来呢?”

两人一厢说着话,一厢已经进了莳春轩,这里原是从前冀王府的书斋,先冀王是个富贵闲人,从来不肯读书,但这书斋却收拾得十分精致,房舍清雅,屋后山石点缀着数杆翠竹,庭前花台中遍植牡丹和芍药,所以叫莳春轩,此时刚过正旦不久,春意尚早,花草皆未萌发,汉白玉的花台之上,颇显冷清。

老鲍躬着身子,神色恭敬地将李崃让进屋内,李嶷果然没有躺在床上,他连装病都懒,不过是披着件衣裳,斜倚在窗下软榻上闲看话本罢了,见着李崃进来,到底是兄长,忙趿着鞋子起身,命人去点上好的香茶,多多放上果仁与胡椒,好与齐王殿下驱寒。

李崃见他这般客气,便也笑着先往他脸上望了一望,说道:“三弟这气色,瞧着倒还好。”

李嶷道:“自从进了三九,从前那些旧伤就发作起来,只说休养几天,不想过了节,却更不好了,真是病来如山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