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前急救很重要,及时送医更不可少

有一次,我到了一个患者家的楼下,外边停着一辆出租车,出租车司机迎上前来告诉我:“大夫,这家儿有个病人,要打出租车,病人一出来,我一看像是心脏病犯了,满头满脸都是汗,嘴唇发紫,一看就挺厉害,我没敢拉,我扶着病人坐在台阶上,又帮他们打了120。”

等我进到患者屋里,一做心电图,还真是急性心梗,等我处理完患者出来时,出租车司机还没走,我把患者的病情告诉了他,司机帮忙把患者抬上车后,我和家属一起感谢他,他面带得意地笑着:“不客气,不客气!应该的,应该的!”他还小声儿告诉我,“前些日子,也是这么一个心脏病人,死在我车上了。”

出租车司机见多识广,这样的事,我已经遇到四五次了,真应该感谢这些出租车司机,否则,患者贸然乘坐出租车去医院,极有可能死在半路上。

但是,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像这些出租车司机一样,知道不能自己直接把患者送到医院,必须要经过必要的现场急救,才能转运。及时的入院观察和治疗是必不可少的。

我又想起我曾经抢救过的钱家祥先生,他是中国体育界的著名体育活动家,曾任中国排球协会副主席、亚洲排联竞赛委员会主席,是20世纪40年代排坛高手,曾任袁伟民的教练。

1990年2月4日夜间1点多,钱家祥先生突然发生胸痛,当时并没有其他伴随症状。我到他家后立即做了心电图检查,心电图大致正常,没有“急性心梗”和“心律失常”等表现,又经过仔细检查后,我给他用了硝酸甘油静脉滴注,几分钟后胸痛消失,我说:“您还得去医院,现在可以走了。”钱家祥便起身要穿衣服,我制止他说:“您不能动,得找人抬。”

当时在场的护士用疑惑的目光看了看我,由于多年的默契配合,我明白她的意思:心电图正常,胸痛也消失了,还抬什么抬?虽然患者心电图正常,症状也消失了,没有证据说明他是“急性心梗”,但一种多年修练出来的职业直觉告诉我:他不是心绞痛,而是急性心梗。如果不考虑“心梗”,肯定就让他自己走下楼了,甚至可以不去医院,既然考虑到可能是这个要命的病,就绝不能让他自己走,必须用担架抬着走,为什么?如果让患者自己走动,心肌耗氧量就会增加,心脏的负荷就会增加,如果活动量再大点儿,比如上楼下楼什么的,心率就会加快,负荷就更大了,心肌的需氧量就会突然增加,这是极其致命的,很容易导致猝死。

钱家祥的夫人是上海人,是新中国国家女排第一代运动员,她不愿麻烦别人,不去找人。我再三向她动员、陈明利害,钱夫人仍坚持不能麻烦人,也就没有去找人,而我们在场的三个人又抬不动身材高大的钱家祥先生下楼。

大约过了10多分钟,我又做了一份心电图,果然证实了我刚才的直觉,心电图显示了典型的“急性广泛前壁心肌梗死”的图形。此后,患者反复出现了严重、复杂的致命性心律失常,幸好每次及时用药后都化险为夷。我一直对患者进行持续的心电监护,不断地测量血压,每隔二三十分钟做一份心电图,以便观察他病情的动态变化。

当然,我一直不断地向家属交代病情,并反复说明尽快到医院的必要性,更是一直在催促钱夫人赶快去找人帮忙抬患者下楼上救护车,但钱夫人依然坚持不去找人。其实,都住在国家体委宿舍大院里,找几个人来帮忙是很容易的,钱家祥先生当时一直很清醒,劝他睡觉他也不睡,甚至还谈笑风生。他是老北京人,还和我聊起了京剧,但我已经没有心思和他聊天儿了。直到早上7点多钟,钱夫人才找来几个人帮忙。患者上救护车之前,我又仔细检查一遍,完全符合转运条件。不知不觉,6个多小时过去了,我们和患者都彻夜未眠,在他家度过了难忘的一夜。

当时那6个多小时真是惊心动魄、度日如年,我也急不得、恼不得,不过后来钱夫人总算找人来了,10多分钟后,我们平安到达了北京急救中心。到了急救中心,我把患者交给了急诊科的医生。我们科是急救科,该下夜班回家了,可我知道这个患者的病情很重,估计还会有变化,就没回家,想看看他们如何抢救。果然,后来各种严重、复杂的致命性心律失常又反复出现,血压也测不到了,急救中心连忙把北京阜外医院的著名专家宋有诚教授、北京友谊医院的著名专家沈潞华教授以及人民医院的一位专家请来,四家实力强大的医院的著名专家携手抢救患者:这是一个非常“高大上”的抢救。

国家体委主任袁伟民、训练局局长吴寿章、排球处处长周晓兰也都闻讯赶到急救中心,一直守在钱家祥先生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