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一尾鱼

简静那炸裂的阵仗,不像是周晋辰叫了她一句宝贝,倒像是喊她奶奶。

周晋辰也跟她站起来,拍拍她的肩膀,“好了,先坐下,这是公共场合。”

简静迷迷瞪瞪的,还沉浸在那一句宝贝带来的强烈冲击里。

没注意到周晋辰招手唤来服务生,“给每桌送一瓶petrus,替我们表示一下歉意。”

“好的,先生。”

后来这顿饭简静吃得很消停,脸上是那种稀里糊涂的安静。

她根本没敢再看周晋辰,只顾闷着头吃,连平时碰都不碰的芦笋,也往嘴里送。

周晋辰想要出声提醒也已经来不及。

等简静察觉到很难吃,吐出来的时候,一张餐布递到了她面前,“擦擦。”

她仍旧低着头,说了声谢谢。

“怎么?”周晋辰想引得她开腔,故意说,“你这头是抬不起来了?”

简静不能听这话,“呸!你才抬不起头。”

见周晋辰唇边始终带着要笑不笑的弧度。她嘀咕了一句,“谁要你突然犯规?”

周晋辰好兴致地和她理论,“喔?哪条律法规定了,不能叫自己太太宝贝?”

简静摇头说没有。

“那我这样说,有什么问题?”

周晋辰伸出两根手指,夹住杯底晃了晃红酒。

简静抬头,正对上他温软的目光,她一时失语。脑子里冒出来的,是闻元安从前形容周晋辰的一句话。

闻元安是文学系的博士,她自然有奇峭比喻,不像简静,撑死了也只会讲一句,他生得真好看,像个男狐狸精。

她记得闻博士说,周晋辰这人的耐看,打眼一瞧,好像和别人的好看没什么不同,但又不尽相同。孤冷清贵太笼统,并不足以涵盖周晋辰带给人的、全面的意象。他就像是蚌壳里的磨砺出的一颗温润珍珠,周身晕着柔和的光芒,让看见他的人在不知不觉中沉下来、慢下来。

简静捏着拳头,“在没必要演戏的时候说这些话,就叫做违反规定。”

周晋辰一步步给她挖坑,“这么说,你一直说的喜欢我,也全都是在演戏了?”

“......我那是真喜欢你。”

周晋辰问,“你都喜欢我什么?”

他就在等这句话,知道是假的,就是很想听她说。

哪里知道简静老实交代。她说,“喜欢你给我长脸,喜欢你走到哪儿都引人注目,喜欢别人羡慕我。这是我匣子里那些帝王绿成色的翡翠都比不了的。”

“.......”

周晋辰语塞。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她这也太实在,明明白白的,就把他这个大活人跟那些珠宝首饰比较上了。

简静擦完嘴问他,“我要去闵伯伯那儿,你和我一起去吗?”

“你哪个闵伯伯?”

周晋臣问。这地界上有头脸又姓闵的,粗粗一想便有两三家。

“闵臻林。”

他点头,不知想到了什么,“一起吧。”

简静没料到他会答应,周晋臣一贯不掺和她的事情,真要带去了,她还不知道该怎么介绍好。毕竟她婚宴都没有请人家,这次还托他在纽约拍卖行,带回了一只水头极好的镯子。

都怪简元让!她本来说要请的,她爸非说闵伯伯忙,不要拿这种小事烦他。

简静藏不住事儿。坐车往佘山庄园去的时候,一路都在打腹稿,脸上也写满了——我有心事。

一直到下了车,简静都还在劝退周晋臣,“要不然你就到车上等我?”

周晋臣看出她的不安。他不惯强人所难,只说,“那我就到外边儿。”

简静用力点了点头,“我很快就会出来的。”

她蹦蹦跳跳地走进去,叫了两声伯伯,没人应。

闵家的佣人出来说,“简小姐,先生在后院听曲子。”

简静道了声谢,“那我直接过去。”

“哎,简小姐,您先等一下,先生还有客人......”

已经绕过前厅的简静没有听见这半截子阻拦。为了不让周晋臣久等,她是小跑过去的,闵家的佣人看着她惊险地跨过院门,却没有防住,她在下台阶的时候踩上了一块青苔。

咔叽一下子。简静直接滑跪到了石桌旁,她的手还往上攀,带着砸碎了好几个瓷盏子。

闵臻林被他这大侄女吓得不轻,“快起来快起来,我看摔着没有?”

简静环顾了一圈周围。好多人啊。

闵伯伯对面还坐着一位模样顶贵气的女士。看着也就五十出头,穿戴倒没有多显赫,但她脖子上的玉牌,简静认得,是在苏富比春拍会上,竞价尤为激烈的那一块,最后好像是拍出了八千万。

简静跪着冲闵臻林笑,“闵伯伯好久不见。我先给您磕一个,您看我这大礼,还标准吗?”

“......”

闵臻林把她扶起来,“坐吧,这是叶阿姨,叫人。”

闵臻林到这把岁数都没结婚,家里一直缺个女主人,但他又从不带人进门的,也没有任何绯闻传出来,现在这阿姨竟能出入如自家,还一起喝茶听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