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封殊(第2/3页)

所以,不会有支援。对皇后与太子来说,这是一场心照不宣的门户清理。

“在纪家养了这些年的豺狗,教我说你什么好呢,”皇后一叹,“这些人不值当你费这些心思。”

“不值当?可我在千万重碧涛之外,只有想着此事,才好受些呢,”黎婕毕竟不是正经习武出身,她受了封暄几刀,唇齿含着血,说话已有些含糊,“旧年里,纪家迫得你离开南昀书院,踏入那九重宫闱,你不杀!纪家迫得你以皇后之尊收纳宫妃之心,化为己用,这般恶心你,你不杀!纪家连儿子也想与你抢,你还是不杀!”

她痴痴地笑起来,眼尾的皱纹遮掩不住,在树影下显露了年岁流经的痕迹:“你是没脾性,也是软心肠。与纪家虚与委蛇,用十年拔了纪家的羽翼算个屁,抽筋扒皮,踩得他们再无还手之力才是正道!”

皇后手里缠着琴弦,勒得一圈圈发紧发红,司绒的手默不作声地探过来松掉,皇后任司绒轻轻地解弦,心道真是当局者迷,自己也不能免俗,被三两句话便唤起旧日心绪。

她呼出口浊气,再抬眼时心定神闲:“你筹谋数年,为脏我一只手,那我也不好教你失望,今日这数百条人命我担了。可从心从游两兄弟仍在,那是我从颓倒的门庭中挑选出的两个好儿郎,他们在,纪家便不会倒,暄儿在,北昭更不会倒,你汲汲营营谋划十数年,没有半点意义,只能落个功亏一篑的结果。”

“我知你性情啊,你可知这些豺狗里混了多少你们纪家人?哈哈哈……我只要看你手里染了本家人的血,此生也别想洗干净,我便开怀……开怀畅意啊。”黎婕眉目沉沉,狂声笑起。

“你快意,可问过孤?”封暄什么时候沦到须得站在一旁听人嚼那陈年旧事,他手里的薄刀刃插回了靴筒,在两人对话间,揪过一个鬼鬼祟祟靠近司绒的刺客,偏身躲了一刀,反手在那人腕间一劈,那刺客登时手臂至半边身子都酸软无力。

封暄臂间力道骇人,扯过刺客衣襟往地上一掼,刺客立时歪倒,被摁着脑袋砸得眼冒金星,血潺潺地流。

污血模糊了刺客的视线,他费力地往上仰头,只见到一截冷硬的下颌。

封暄抬手接过易星抱得东倒西歪颤巍巍的九张弓,在风里将箭一搭。

易星速速地捂住了双耳,往后一跳,露一双眼睛瞧。

喊杀声里,寒芒乍破,拉弦声沉在喊杀声里都显得突出地刺耳,就像心口有生了锈的铁线来回滑动,让人心口又悸又麻。

风里有雪松针,一道破空响后,司绒便眼见着那点箭芒驭过雪松针,一大一小两点锋利的芒线掠风而去,直取黎婕面门。

电光火石间,松林里陡然有道幽绿色冷芒疾射而出,生生截断了封暄的箭势,那支长箭在黎婕两丈开外偏转方向,“砰”地扎入了她身侧的树干。

司绒被那道绿色吓了一跳,偏头往地上一瞧。

是把折扇。

“箭下留人。”雪松摇曳,薄雾里走出来个人,面容未瞧清楚,听这声儿倒是翩翩有礼,谦润儒雅。

然而就在那人迈出松林的一刹那,另一支小上数倍,只有一掌长的箭矢再度破空而去,瞬间便没入了黎婕胸口!

司绒摊着手,对上雪雾里现出的俊雅人面,无辜地说:“你见过谁杀人还同你废话的?这人我就是不留,你能如何?嗯?封殊,或者说,烬三爷。”

封殊。

他的眉目太好辨了,活脱脱便是年轻三十岁的天诚帝。

“还是唤我烬三吧。”

烬三并不恼怒,这人乍看五官有七分像天诚帝,可那身气度与天诚帝截然不同,天诚帝是浑浊的恶流,可烬三看起来却像弃恶从善、金盆洗手的魔头。

矛盾。

这人的气度让人觉得矛盾。

司绒看过封暄书房里关于烬三的册子,这人分明是手上染了不知多少血的霸主,却没有凶相恶相。

让她想到阿勒。

阿勒没有善恶之心,没有是非之念,是个兴风作浪的坏胚,可能上一刻与你把酒言欢,下一刻手里剑便贯穿了你的胸口。

烬三则是以恶为善,挂了副顶好顶温润的皮囊,实则都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主儿。

司绒的心思飘到了天外天,黎婕已经喘不过气,胸口的血漫过黑衣时瞧不出来,在身下汪出一滩红血时却格外惹眼。

烬三从怀里掏出药瓶,往树下走去。

封暄握着弓,正要搭箭,却蓦地往树上一看,司绒跟着抬头,没有看出什么端倪,树上叶密,连覆雪都不落,沉甸甸地挂满枝头,在银灰色的月光下显得苍冷。

突然间积雪晃了晃,荡下一线冷白来,司绒眼前一花,就见树上跳下个好标致好眼熟的小姑娘,弯着眼,雪颊含着梨涡,一头乌发海藻似的,司绒还未看清她的动作,眼前再一花,便见着小姑娘笑眯眯地就捏住了烬三的手腕,说:“藏兮归啊,好东西,给她便作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