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第3/4页)

那双之前还醉醺醺的眸子此刻一片清明,毫无醉意,与方才发酒疯的样子判若两人。

他径直走到窗边的桌子前,也不用人请,就自己撩袍坐了下来,淡淡问道:“留吁元帅,东西呢?”

他说话的声音略显尖细。

留吁鹰也走到了窗边,将之前黎才人送出的那枚檀木珠子推了过去。

宁王拿过珠子,很快从里头拿出了一张被折成小小一块,外头还封着火漆印的绢纸。

确信火漆印完好,宁王这才拆开,仔细地将那绢纸摊开了,瞳孔微微翕动,认出了皇帝的笔迹。

这是皇帝亲笔所书的密旨。

宁王一目十行地看完了这封密旨,取出一个火折子,转瞬就把那张绢纸给烧了,又看向了留吁鹰:“元帅打算如何?”

留吁鹰却是不答反问:“宁王现在可以调动多少兵力?”

“一万。”宁王与他四目对视,手一挥,绢纸烧成的灰烬飞舞在半空中,很快就被风吹散了。

留吁鹰眉梢微动,眉宇舒展,心里有些意外:这一万人马就是皇帝留的后手吗?

皇帝的后手居然不是他的同胞弟弟怡亲王,而是这个不甚起眼的宁王。

可见大景皇帝果然多疑,对他的胞弟看似信重,其实心里也是防了一手的。

留吁鹰勾唇笑了,露出森森白牙,亲自执壶倒了杯酒,推给了宁王。

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对着宁王做举杯状,仰首豪爽地一饮而尽,敬了对方一杯酒。

那动作似在说,合作愉快。

然而,宁王没去沾身前的那杯酒,而是从袖袋中掏出一张预先准备好的纸,放在桌上推给了留吁鹰,但见纸上分别以景语和狄语写了两段话。

这是一份协议,大景与长狄的协议。

“北境六磐城以北以后归属长狄,”宁王吐字清晰地徐徐道,一手在协议上按了按,这是写在协议上的条款。

此外……

宁王顿了顿,又提了一个协议外的要求:“还有,元帅要把北安伯明芮给交给本王。”

“要活的。”

最后三个字阴恻恻的,像是毒蛇吐信般。

明芮既然嫁给了他,这一辈子就是他唐修尧的女人。

既然她不稀罕当宁王妃,那她就当一个卑贱的奴好了。

留吁鹰将那份协议看了看,当机立断地拍板道:“好。”

他取出他的那枚元帅印,在那份协议上盖下赤红的印记,印记上的鹰首线条简洁,弯喙尖锐如钩。

宁王收起了那份协议,白皙光洁的俊面上这才有了些许笑容,执起身前的那杯酒也是一口喝完,将杯口朝下,表示滴酒不剩。

“希望元帅不要让皇上失望。”

留吁鹰微微地笑,再次给宁王斟了酒。

“不是说皇上病重,怎么突然就移驾行宫了呢?”酒楼外头的街道上,一个响亮的男音透过半敞的窗户传了上来。

雅座中的二人只需垂眸便可见路边一些看热闹的百姓流连不去,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说话。

“难不成是皇上要禅位了?”

“那我可得赶紧进些烟花爆竹、大红灯笼什么的,到时候肯定好卖!”

“说得是,这新帝登基肯定大赦天下!”

下面的百姓越说越亢奋,越说越激动。

这种热闹的气氛似乎会传染般,急速地在整个京城扩散,连续数日,京城的大街小巷都在议论这件事,人人都在盼望着来年新帝登基。

虽说还没有公文明示,但是朝廷也没有阻止民间的这些议论,甚至于乐见其成。

以礼亲王的意思,最好让民间渐渐谈论开来,等到时候传位诏书一下,也能更加的“顺应民意”,要不是卫国公阻止,他还想催着顾非池尽快从北境回来。

他终究还是被卫国公劝住了,继位是国之大事,开疆辟土同样也是。

礼亲王忍了下来,每天闲来无事,一面盯着礼部拟禅位仪式的章程,一面盯着北境的战况。

留吁鹰同样也盯着北境的动静。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北境那边风平浪静,继谢无端打下兰峪关后,就没有任何军报传来。

没有消息,有时候,便是好消息。

留吁鹰亲笔写了“坚守”两个字,交给了阿屠。

他不确定那只白鹰还在不在京,这些日子以来的飞鸽传书也几乎断了,阿屠特意让人到了翼州后再放飞鸽子。

然而,一连几天,留吁鹰都是噩梦连连。

在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后,他从榻上起来,推开了窗。

十月的夜风带着凉意,吹得他打了一个激灵。

留吁鹰神情难安地看着北方,似要穿过那无边的黑暗。

鸽子应该快到了……除了鸽子,他还另派了人回去,应该很快就会消息递来。

乌寰山易守难攻的地势,再加上长狄十万南征大军,面对谢无端,不能说固若金汤,以钦志犇与拓跋豹之能,再守上乌寰山大半个月,等来王上的援军总是可以的吧?